女帝倏然睁开了眼,沉声道:“就是现在!敏君,我们出去!”
“陛下?”贺兰敏君惊愕,“外面太乱,有乱兵流矢!您还病着,万一有个闪失……”
女帝抬手打住了她的话,峻色道:“左将军率领官兵进宫勤王,与逆贼生死相搏。我自顾安然,不敢露面,岂不是让众将士们寒了心?”
贺兰敏君一咬牙,奔去门边,从缝隙中往外窥望。只见战火已蔓延到了清凉殿外不远处。火光之中,一面旌旗迎着风雪舒卷飞扬,偌大一个篆书“左”字,极为醒目。
宫门砰然大开,一队士兵疾冲了进来。一名身穿戎装的男子骑马而出,朝着殿门奔来。
马蹄刚踏上丹墀两步,一道利光射来,金石交鸣,马蹄前迸出一簇火花。
男子猛地勒马,仰头望去。
女帝站立于殿门之前,手执弯弓,还维持着放箭的姿态。
女郎一袭朱红绣金银二色龙凤的薄翎长袍,面孔煞白,单薄的身影如一柄出鞘的利刃。于苍灰殿门的衬托之下,年轻的女帝犹如一团逆风燃烧的火焰。
来人见状,不禁愕然变色。
“御殿之中,岂容尔等乱兵贼子胡作非为?”女帝声音不大,却清朗铿锵,穿透了风霜寒雪和厮杀声直入众人耳中,其中的帝王威严令人心弦一颤。
只有为首的年轻男子神色漠然。狂风夹杂着鹅毛大雪从两人之间穿过,仿若划出了一道楚汉河界。
“我来带你走的。”男子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是帝王,这是我的宫城。我哪里都不去!”女帝拔箭再搭弓上,直指着那男子眉心。
副将见状一声大喝,士兵们刷然拉弓,对准了高处的女帝。
“放肆!”女帝厉声叱喝,“看尔等都乃是世族臣子,历代效忠皇家,今日却受乱贼蛊惑,反而对吾兵戈相向,谋反作乱。如今左大将军勤王而来,获胜在即。尔等若能即时放下兵器,归顺于吾。吾可既往不咎!若能杀叛割首者,许尔等富贵官爵!”
她气势恢宏,条理清晰,说得那一群士兵露出迟疑之色,手中的弓箭也逐渐垂了下来。
“休要听这妇人一言!”一名武将见状大声怒喝,拉弓扣弦。
只听嗖地一声。利箭穿过纷飞的大雪,划出一道银光,朝着镇定若素的面容射去。
“陛下!”贺兰敏君大叫,将女帝一把扑倒。
电光石火间,马上的男子纵身跃起,抽出弯刀,挥出一片雪光。
箭矢落在丹墀上,已断成了两截。
“君上!”那武将粗声低呼。
“我同她的事,由我自己来解决!”男子收了刀,蹙眉冷扫了副将一眼,随即大步拾阶而上。
他身长玉立,青袍箭袖,银铠胜雪,寒气逼人,身姿却极是潇洒卓约,面孔更是眉目精致、俊雅如玉,唯独双目之中只有一片淡漠,不含半分暖意。
方才的举动已耗尽了女帝的力气,她如今伏在覆盖着碎雪的玉砖上,吃力地喘息着,喉咙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裹着红袍的她,就像是浴血的天鹅,正在垂死挣扎。
“谦郎!”贺兰敏君挡在女帝身前,对男子怒目而视,“谦郎,您不要一错再错,执迷不悟。你现在收手离去,还来得及……”
男子一摆手,就有士兵上来,将这女官拖开。
女帝咽下满是腥气的血沫,缓缓抬起头来。
火光飘摇,她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角尚有一丝殷红。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众人头顶浩瀚的天穹,包容无限,却又有星光锋利如剑,盛着分明的怨与恨。
男子步履从容地走过去,与她对面而视。
狂风大作,火把几乎被疾风吹灭,男子俊雅的面孔沉在昏暗之中,一片漠然,唯独手紧握成了拳。
厮杀声已经将他们包围住,鼓声急促,火光四起,大半个皇宫仿若人间炼狱。
“殿下!”武将警惕四望,忍不住催促。
女帝抚胸喘息着,朝男子露出戏谑一笑:“你们要败了。”
男子面沉如水,仿佛戴了一张面具。他说:“你写退位诏书吧。”
他的语气淡然随和,仿佛如往常劝她早点歇息一般。
少女噗哧一笑,饱含着讽刺:“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以为,一封诏书能起什么作用?”
“明月奴,听话。”男子嗓音喑哑而温柔,“我不囚你。我封你为王,送你去惠州。你不是一直想看海的吗?”
少女骄傲一笑,挑衅地仰视着曾经的爱人,毫不畏惧。
“一国之君,可囚可杀不可辱。我绝不可能因被逆贼威胁,保命,便将江山拱手让人!我要死,也是以大雍女帝的身份而死。这样我方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男子英气的眉轻皱了一下,道:“那你以为左韶风会是个毫无私心的忠臣,勤王之后,功成身退,留你清明江山?你用豺狼斗豺狼,还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