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沛却兴致不减,又缠着严徽说故事。
这少年郎单纯热情,豪爽大方,很快就和严徽称兄道弟。严徽比他大三岁,性子也随和,两人一时相谈甚欢。
小院最后一个住客,是个红衣少年。
十六、七岁模样,脸上婴儿肥未消,粗眉大眼,高大健壮,是个细皮嫩肉的胖小子。
那一身红衣还绣着金纹,在阳光下光芒闪闪,昭示着自己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可偏偏少年双眸清润,一脸稚子的单纯,反而被庸俗的红衣衬得如年画童子一般亲切可爱。
这次入选的秀生各个俊秀英气,外表出众,这个白胖少年真是极其与众不同。这样的容貌,也不知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少年虽然衣着华贵,却只带了一个家奴。院中只有严徽隔壁的房间空着,不是院中最好的房间,那少年的家奴似乎不满意,忍不住抱怨。
少年倒是满乎,笑呵呵道:“不过是个暂时落脚之处,不必讲究那么多。寝具也不用置换了,家里的东西,怎么会好过宫中用具?”
这少年虽然看着稚气,可谈吐却一派沉稳,声音又特别清澈温润,悦耳动听,宋严二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红衣少年行礼道:“晚辈沈默,字行简,自云阳而来,家中做些小生意。以后同处一院,还请前辈多多关照。”
这少年谦逊随和,宋严二人都对他心生好感,忙起身回礼,互通姓名,顺了年齿。
沈默一笑起来,大眼弯弯,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越发显得活泼可爱。
小生意人家怎么养得出沈默这样玉雪一般的孩子。云阳有个沈家,乃是世代盐商,富可敌国。这沈默不知道是沈家哪一房的子弟。
沈默又问:“对门住的是哪位郎君?”
宋沛道:“那是金河穆家的郎君。我知道他。他有个大哥几年前入的宫,如今已是陛下的少君了。”
沈默感叹道:“这批秀生不是出身名门的,就是才貌出众的。就我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哎呀,真想不明白我爹为什么非要把我送进来丢脸。”
严徽笑道:“沈小弟天真烂漫,年轻秀致,哪里比旁人差了?”
沈默被这番话哄得很是开心家奴去烧水煮茶。
宋沛爱茶,见了沈默那套越窑的茶具,爱不释手,同他论起了茶经来。严徽对茶不甚了解,只在旁边听着。
眼见到了正午,内侍送了饭过来。宋沛便道:“难得我们聊得投机,不如在一起用膳,我再叫宫人送点酒来。”
沈默和严徽都欣然同意。
宋沛又叫家奴去隔壁请穆清。奴仆回来道:“穆郎身体疲乏,已经歇下了。”
宋沛笑笑:“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搅他了。”
皇宫乃是集天下供给之处,饮食自然极好。内侍送上来的饭菜,菜色丰富,食材鲜美,还有各色点心美酒若干,份量还极多。
纵使在座的是三个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折腾了大半天也都饥肠辘辘了,却都吃不完这一桌丰盛的饭菜。
如此计算下来,偌大一个皇宫,每日不知道要这样剩下多少美酒好菜。
虽然知道内侍会把这些饭菜拿去宫外卖给店家,严徽依旧觉得太过浪费奢靡。可看宋沈两人神色,似是对此习以为常。
午饭后各自回房休息。东生幸灾乐祸地对严徽道:“二郎,那个何郎,听说验身没有过,被涮下去啦!”
何郎是严徽同乡,家里是琼州数一数二的富商。他和严徽是琼州十来个候选人中唯二获选的秀生,说起来在琼州当地也是个才名远播的风流人物。
他们两人结伴上京,一路上相安无事,但也因话不投机并没有深交。直到进宫报道前一日,何郎忽然兴致勃勃请严徽喝酒,严徽念在同乡的份上赴了约。
严徽酒量颇好,平日里灌下一坛烧酒都不上头的人,喝了两杯何郎递过来的青竹酒,却是醉得不省人事,睡过了头,险些误了次日的大事。
要不是会馆的人好心,帮他借来一匹驴,严徽今日肯定会错过入宫的时辰,被拦在宫外。
严徽内敛低调,却不笨。这何郎为何一路上都没动静,却偏偏在这当头出手害他,其中必有蹊跷。
要知道何郎自恃家财雄厚,其实颇看不起严徽这等落魄贵族的远房子弟。他来京城后整日和别的秀生出游聚会,交游甚广,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又突然把严徽视作竞争对手了。
严徽百思不得其解。何郎忙活一场,结果严徽顺顺利利地进了宫,自己却被淘汰了。严徽就算想找他打听也无从下手。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当初报名凭着一股初生牛犊般的冲动,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一路从最南边的小岛一路走进了帝国的皇宫。
整个院中四人,严徽出身最卑微。他的祖父只是宁海伯的表侄,家里这支已有两代无人出仕。
小岛贫穷,族人多年来守着岛上那块地过日子,自给自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又因靠着黑旗港,岛上三教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