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尘潦草地搭着外衫,在雪地里头蹲着,银白的发丝顺着肩膀背脊垂落,铺在地上,融入一地玉雪冰霜。
冻得通红的手指麻木的在雪地上点着,戳出一个个小凹槽,凝视片刻,又用双手将它拍平,然后呆呆地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允离他不过十步远,却怎么也不敢上前,就在他身后看着,等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等他回头。
铅灰色的天飘着细雪,落在叶无尘头上,与那刺目的白发融为一体。
他打了个喷嚏,身子因寒冷有些发抖。
墨允迟疑半响,终于抬步上前,一把素白的伞撑在两人头顶,他说:“回屋吧。”
叶无尘没有起身,反而往旁边挪了两步,躲开那把伞的遮蔽,任飘雪落在自己身上,明明冷得牙齿打颤,却偏要在这待着,像是这样就能让自己冻死了似的。
良久,他艰难的开口:
“墨允,你到底要我这条命干嘛?”
墨允垂头,纤密的睫羽下血眸幽深,吞了无数情绪。
他将伞歪了歪,撑在叶无尘头顶,想来想去也只说了一句话:“你不是怕冷吗,还是回屋子里吧。”
叶无尘抬头,脸上苍白无血色,乌眉轻蹙,薄唇紧抿,略有隐忍之色,他依旧蹲在地上,修长的手抓着膝盖,指尖发白。
“墨允,我求你离我远点,好吗?”
这样的言辞墨允听过不下百次,他别过脸,将伞留给叶无尘,踩着一地琼芳离开,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走回魔宫,肩膀上带着薄薄的雪花,回到寝宫,阵阵暖意袭来,雪花也化成冰冷的雪水,渗进衣衫,竟然有点疼。
隆冬腊月的天气,真的很冷。
墨允叫来封云鹤,让他去劝叶无尘。
却不料两人的对话被魅狐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赤着脚,锁链拖在地上,划拉地板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瞧着墨允,表情是为数不多的严肃,“尊上不是说仙师怕冷吗?既然看见了为何不将他劝进屋里,非得让下属去劝,难不成是拉不下面子?”
他的言语中满是诘责,墨允垂着眸子,也没反驳,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句:“你这么在乎他,那你就去劝吧,他现在应该还在外头……”
魅狐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封云鹤望着那道红色的残影,突然单膝跪地,恭敬道:“尊上,魅狐他虽口无遮拦,但实属关心则乱,还请尊上不要怪罪。”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他不由得抬头去,主座上那人已经不见,徒留檀木熏香缭绕。
墨允重新回到四季居,绕到后头,脚尖轻点登上屋顶,他坐在梁上,俯视着那个几乎要融入雪地的人。
魅狐同他一样蹲着,血红长衫拖在地上,有些刺目。
他面对着叶无尘,牵起他的手,用自己的双手暖着:“仙师回屋好不好?”
被他握住的手没有动作,像是在贪恋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叶无尘沉默了很久才抽回手,冷冰冰的开口:“不好。”
“仙师不冷吗?”
“不……”
魅狐没等他说完,就突然抱住他,由于用力过猛,导致自己双膝跪在雪地,磕到了地上细小的石子,有些疼。
“仙师,我心疼。”
叶无尘有些呆住,随后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拨开,低着头说:“你心疼什么?”
“我心疼仙师。”魅狐依旧跪在地上,双臂撑着,身子前倾,笑盈盈的凑近叶无尘,将他逼得后仰,直到叶无尘身子不稳,跌坐在雪地上,双手没入雪里,撑住自己的身体。
魅狐趁机揽住他的腰,将人打横抱起,魅惑众生的脸上镌刻着温柔,声音轻飘飘的:“仙师,别老是这么折腾自己,我真的心疼。”
他抱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叶无尘进屋,将满世界的霜雪都关在外头,那把素白的伞也孤零零的,被锁在外面。
墨允有些窒息,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揪着,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盯着那把遗落在外的伞,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疼,又像被扼住脖子,连气都喘不上来。
墨允不知道自己在那坐了多久,总之在细雪飘摇中,两肩凝结了一指厚的雪,心脏也被冻住,整个人都没了温度。
最后他想,只要叶无尘愿意回屋就好了。
他注定是不能靠近叶无尘的。
他有些嫉妒魅狐了。
……
墨允将那张一尘不染的床单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肯放过它,寻了几节粗壮的竹枝钉在四季居前,拉上线,将床单搭上去,随后满意地叉腰,打算去庖屋。
结果就在转身的那一瞬,他发现扣在食指上的流云戒不见了。
傻不拉叽的站了会儿,墨允迅速冲到幽潭前,不慎被潭边尖石绊倒,整个人摔进清澈冰冷的潭水中。
潭水不深,恰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