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梦里春心莺语暖,起视闲月,满窗紫云淡。车马长亭芳草乱,东风怨把梨花散。
回首迷绪访旧缘,一曲清歌,纤手弄萧管。人间把酒何处见,应问剪恨阎罗殿。
却说曹盛忠行至杏子林,夜宿客栈。半夜起来看见那一轮明月立挂中天,心中思绪万千,遂命旺儿将笔墨纸砚取来,便作蝶恋花词一首。写毕,叫旺儿去睡下后,自己独自去到楼下店内,叫得一壶酒,喝将起来。果真是心中结郁闷寡欢,酒不醉人人自醉……
万历戊戌年,正值曹盛忠二十岁,曹父本来是要其继承自己的经商之业。结果曹盛忠喜好诗书,在乡试与会试中都取得不错的成绩。曹父又觉得其可能是个做官的料子,于是就让其去南京应天府参加殿试。本来作为殿试应该去往北京顺天府,可当年的殿试生超乎了往年的人数,于是宫中决定将北方的考生安排在顺天府,南方的考生就近在应天府参加考试。曹盛忠在离考试半月的时候就已经离家往南京府而去,随行的还有同乡的考生。一路上的景色也是格外,对于二十年从未离家的人而言,他乡的各种事物难免引起心中的好奇。行得几日,一行人便到了南京,南京城果真是繁华:
碧树清月隐玉笙,楼带萧萧柳带烟。
千门银灯落香地,万户金烛起青栏。
星桥流水影波动,六街车马花火灿。
闹院齐歌太平界,棚前共走盛世间。
满城中月光灯色,游人里鼓瑟嚣喧。
红墙上,壁彩绽芳华;青楼里,露香肩。
笑呵呵凡夫享乐,醉醺醺文士贪欢。
好个金陵应天府,无双秦淮香河畔。
见此番,便有人说道:“久闻应天府繁华一绝,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曹盛忠道:“当年宋学士贺方回有诗云:‘官柳动春条,秦淮生暮潮。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隔岸开朱箔,临风弄紫箫。谁怜远游子,心旆正摇摇’。今日念此句,当真是十分合景了!”有人答道:“曹兄,今日气盛,念这诗作甚,好煞风景。不如我们找个酒楼去畅饮一番如何!”另一人道:“再好不过,但如果光饮酒只怕难以尽兴。”曹盛忠道:“那依张兄而言,如何才能尽兴!”那人道:“自然是喝花酒了!我听闻这南京城内的歌姬也是美艳不可方物。要是得幸一晚,也是不枉来南京一趟了!”众人哈哈笑起来,乃勾肩搭背向青楼而去。
秦淮河畔乃是文人骚客们都喜欢寻欢作乐之地,一行人早就知晓。于是到了河畔就朝醉心楼走去。这醉心楼是这河畔最有名的寻欢之地,一夜即醉心销魂,也是楼阁名字来源了。闲言少叙,且说曹盛忠一行人来到这醉心楼内,二楼小二遂摆下酒席,旋即歌姬便进门来,笙箫作响,琵琶颤音,弄枚猜子,走斗传觞。当真十分快活。列位看官,你道这是一群纨绔子弟寻花问柳,饮酒作乐么?非也。何故?且听在下与你慢慢道来。
参加殿试的考生们,自幼便在家中苦心念书,严父在上,女色哪里近得半分,青少年纪,思想懵懂,念书习字,尚未婚配,难免不怀春。闲时便把玩那物事儿,心火难消,不免要那手指作乐了事。事后又陷入无尽的空虚中,又须念书静心。周而复返,始终心觉不甘。如今离家又远,没个约束,更是逍遥自在,有此绝佳机会,必要一亲芳泽。
第二日,曹盛忠醒来,发现床边坐着一女子,你看她生的怎个模样:
冰肌玉骨衫里藏,半点风情挂眉梢。
声如和风雏莺转,面似细雨三春桃。
金莲挪步环佩响,玉笋轻捻翠袖摇。
银齿樱唇仪容俏,杏眼秋波态妖娆。
一夜妆残鬓未整,兰麝余香绕纤腰。
曹盛忠道:“我记着我昨儿夜里没有人陪着的啊,你几时进得门来?”那女子道:“二更时分,昨夜小女子进来之时,公子便酒醉躺在床上了。”曹盛忠道:“那你又是何故来到我房中。”那女子道:“昨夜与公子同来的另一位公子,叫我来这房中作歌与你听,可我来时见你已经睡下了,我便在此坐了一夜。”曹盛忠随即在行李中拿得银子递与那女子,那女子道:“公子万万不可,小女子昨夜什么也未曾做,岂可收这银子,公子既醒了,我也就回房去了。”曹盛忠道:“岂有此理,虽是啥也没做,可我还是觉得不妥!”那女子道:“我道公子还是位知书达理之人,没想也是这般无理!”这曹盛忠自幼便饱读诗书,行事谨慎,今日竟被这女子说作泼皮无理,心中甚是不满。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好大的胆子。”那女子道:“公子若是心有不满,即可一刀将我杀了,小女子也是不怕,又何必问什么名字。只是公子那般拿银子侮辱人的事……我们在这楼里,实非本愿,但也只是靠着艺技,并不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公子那样做,实在有违读书人的行为礼仪。”曹盛忠道:“姑娘误会,我只道姑娘是那种人,不想姑娘竟不入俗事。倒是显得我无礼了。”那女子道:“谁让我们出生低贱卑微,也不免让公子误会。”曹盛忠笑道:“不知姑娘芳名,日后也盼与姑娘再相见时有个称呼,便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