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英想到这儿,心里又有几分甜蜜。她刚起了个调,就听见程征怒喝一声:“闭嘴!”
“呃……”魏淑英惊得一愣,枯瘦暗黄的脸衬着红肿的眼,一点没有她自己想象的梨花带雨之感,加上乡下女人哭丧的调子,只让人觉得不忍直视。
程征推了推金丝边眼睛,道:“今天你跑去跟卖废品的婆媳俩吵架了?”
跟人吵架撒泼的事被程征知道了,魏淑英羞耻了一下,到底多年来的秉性根深蒂固,她梗着脖子道:“她们昧下了我的东西,我找她们要回来,咋了?”
程征脸色难看得要滴出水来,怒道:“那婆媳俩孤儿寡母,我们不能帮衬就算了,还去欺负人家?大家都是街坊,你在大街上撒泼,人人都看见了,你要别人怎么看我们?”
魏淑英一翻身爬起来,道:“那些纸皮罐子我攒了多少年了,她们给我全拿走了。更别说里头还有……”
魏淑英忽然把话头打住。
程遥遥靠在门边,捧着杯咖啡看热闹。也不知道程征这些年对着她是怎么过来的。这个女人不光是丑,更是俗,跟程征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程遥遥闲闲地插了一句:“还有什么啊?”
程征走到门边,把煽风点火的程遥遥往屋子里推,关上门,这才转身看着魏淑英:“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魏淑英噎得脸红脖子粗,真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些都是我攒的,起码能卖好几十块!”
程征还没说话,程遥遥又把门打开条缝,凑在门上道:“也就卖了十八块,我全买咖啡了!”
丢下这句话,程遥遥嗖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的争执声透过门板不断地传来,隐约夹杂着魏淑英的哭声。程遥遥解气之余又有些无趣,往床上一趴,坐了好久的火车,又闹了一天,她一闭眼就睡着了。
晚上程征来喊她吃饭,她也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出去。过了会儿,程征推开门,一股汤面的香气飘散开来。
清澈的汤里盘着细面,撒着嫩芹菜碎和几滴香油,还盖了一只嫩嫩的荷包蛋,边缘煎得焦黄。程征把面条放在桌上,拍拍被子:“遥遥乖,你魏阿姨特地给你煮了碗汤面,清淡暖胃的。”
程遥遥探出头,看了程征一眼。
程征推了推眼镜,咳嗽声掩饰自己的心虚,道:“遥遥,你魏阿姨她千错万错,可明天……明天诺诺就回来了。诺诺到底是你的姐妹,咱们好好过个年,好吗?”
又来了。程遥遥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无趣感。于程征而言,即使再偏爱程遥遥,也没办法跟魏淑英和程诺诺真的断绝关系。
更何况……程征也是真的疼爱程诺诺。前几年为了程诺诺,甚至呵斥过原主呢。想到原主记忆里受的那些委屈,程遥遥有些感同身受。
程遥遥拒绝吃那碗汤面。程征叹了口气,只好把汤面端出去了。程遥遥倒不是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只是魏淑英那么恨她,谁知道会不会往面里吐口水呢。
程遥遥喝了几口白开水就躺下了。刚晒过的被子柔软蓬松,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跟谢昭身上的有些像。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想念起甜水村那个安闲宁谧的小院子来。
谢奶奶宽和慈爱,谢绯天真温柔,谢昭偶尔欺负她,却从不让她受委屈,更不必费力气去抢夺宠爱。连爱闹事的犟犟也变得可爱起来,至少犟犟在的话,可以把魏淑英那套丑不拉几的茶具都砸光。
程遥遥这么想着,委委屈屈地抱住被子。谢昭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上次电话里她说了要回上海过年的事,谢昭的语气也听不出是不是生气了。
明天早上去给谢昭打个电话吧,可不知道谢昭能不能接到……对了,明天程诺诺也要回来了,想想就烦,能直接打她就好了。程遥遥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程征轻轻推开门,就瞧见女儿蜷缩着睡在床上,是一个相当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小心地把程遥遥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把一个灌好的热水袋放在她脚边。
看着女儿天使一样的睡颜,还有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委屈,程征痛苦地捂住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