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程遥遥急了。
程征不理她,只对谢昭道:“谢昭,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志气,也很懂事的年轻人。但遥遥是我的女儿,我必须为她考虑。”
谢昭凝眉,眼神坦然而直白地跟程征对视:“伯父,如果您是因为我的出身……”
程征抬手打断了谢昭的话,道:“我绝对不是一个唯成分论的人。当然,你的成分也是我反对的一个原因所在。你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吗?”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颓败,仍点点头。
程征继续道:“遥遥被我宠坏了,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仍然很天真,应该说,你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都很天真。”
程征拿出工程师侃侃而谈的派头来:“遥遥嫁给了你,她的户口就要被永远留在乡下。年轻的时候,以为爱情和浪漫就是一切,等到激情褪去呢?”
程征说了一通,就留下时间给谢昭自己思考,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喝干。谢昭见状,招呼服务生又上了一杯热咖啡和橙汁,随手换掉了程遥遥面前的冷咖啡。
程征见程遥遥仍是与他腻腻歪歪,浑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满不是滋味地道:“遥遥不爱喝橙汁,爸爸给你点一块蛋糕吧?”
程遥遥端起橙汁就喝了口:“不想吃蛋糕。”
程征:“……”
谢昭见状,解释道:“遥遥才吃了三明治,还不饿。”
程征立刻冲他道:“三明治?你中午就让我女儿吃这个?”
程遥遥不乐意了,道:“爸爸,你干嘛凶他?那三明治是我自己做的,我今天跟谢昭去大学参观了,顺便在草地上野餐。”
程征听得“大学”两字倒有些意外:“你从乡下难得来一趟。上海这么多地方,怎么想起逛大学了?”
谢昭道:“听说上海大学是一等一的学府,我跟遥遥特地去看看。”
谢昭话锋一转,正色道:“伯父,您刚才担心我跟遥遥结婚后户口会留在农村。其实我们已经约定了一起考上海大学。”
程征立刻坐直了身体。他是知识分子出身,又因为研究方向而在这十年里免受波及,对读书上进的青年格外喜爱。此时听说谢昭要跟程遥遥一起考大学,他第一次正视了谢昭。
程征仔细打量着谢昭,谢昭跟程遥遥一个年纪,气质却稳重,谈吐也得体从容,根本不像个二十岁的青年,跟一团娇气的程遥遥形成鲜明对比。
程征推了推眼镜,道:“现在高考取消了。要上大学只有工农兵学员保送这条路,你的成分我也知道,要上大学是不可能的。”
谢昭从容不迫道:”国家建设需要人才,我想恢复高考是迟早的事。”
恢复高考的呼声一直没有断过,程征多少也听说了风声,很多有远见的家庭都让孩子坚持学习,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赢在起跑线上。
程征的眼神在谢昭脸上探究着:“遥遥夏天让我找了不少复习资料给她,想来就是为了给你?恕我直言,以你的成分应该没有上过小学吧?那些学习资料你能看懂吗?遥遥是高中学历,你们两个在一起怎么学习?”
程遥遥抢着要说话:“我……”
程征道:“我没问你,让他自己回答。”
谢昭目光直视着程征,不卑不亢道:“我的确没上过正式的学堂,但我父亲在小时候教过我识字和算数。遥遥也教了我不少,我已经学完了高中的课程。如果不信,您可以考考我。”
程征当真掏出随身的钢笔和笔记本来,程遥遥急了:“爸爸!您这是干嘛呢?!”
谢昭桌子下的手轻轻按住程遥遥,冲她摇摇头。程遥遥不肯:“爸爸太不尊重人了!”
程征把笔和本子推到谢昭跟前:“写几个字我看看。”
程遥遥一愣,谢昭眼底也有诧异一闪而过。他摘下笔帽,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推回程征面前。
遥遥,谢昭。两个名字并排在一处,程征一愣,却是为了那字。那字虽然不算多好看,却一撇一捺力透纸背,矫健疏朗,浑然不像出自一个乡下青年之手。
见程征眼神在字和自己脸上来回打量,谢昭恭顺道:“伯父可以出几道题考考我。”
“不用了。”程征啪地合上笔记本,道:“我信你做得出来。”
不等程遥遥露出喜色,程征就断然道:“不过,我还是不赞同你和遥遥的恋爱。”
程遥遥急道:“为什么啊?”
不等程征回答,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骚乱,服务生拦着几个戴红袖标的人:“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进来!”
“让开!稽查队抓人!”几个稽查队员直冲向谢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