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近在咫尺的鞑子骑兵,他们南下的路就从容多了,约莫往南走了两三里,就看见了之前那支大队人马的尾巴。
张臣、邓恩他们在大声呼喊着,督促着这些落在后面的老弱妇孺往前快速行进。
这些人撂下了家当,撂下了马车,一路用双脚跑了十来里路,早已是气力衰竭,走不动了,任凭张臣、邓恩他们如何吼叫,也依然快不起来。
此地距离这条路的尽头,即铁锚湾与辽河主航道的河口码头,已经不远了。
杨振站在马镫上,手搭凉棚往南眺望,已经看见新生朝阳映射下的辽河水面上,停留着一大片黑压压的战船。
数不清的桅杆林立着,有的已经顺利张起了风帆,从田庄台出发的人群,最前面的队伍已经抵达了码头之上,正在蜂拥着登船。
但是杨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条路的两侧一面是辽河主航道,一面是沼泽湿地遍布的旷野,还有一支脱离了主路的鞑子骑兵,不知道此时迂回到了哪里。
所以,杨振没有赶超前面的队伍,依然坠在队伍的最后面,随时防备着那支百余人的鞑子骑兵,从主路西侧的哪条小路上突然追上来。
而他前面的老弱妇孺们,似乎也以为鞑子追兵已经被赶跑或者被消灭,速度居然也渐渐慢了下来。
毕竟他们身后传来的火枪、火炮和剧烈的爆炸声几乎没有怎么中断过,而且显而易见,活着回来的肯定是胜利者。
此时,仇家大小姐背着自己那个六七岁的小妹妹,走得越来越慢,逐渐落在了队尾,落在了最后边。
她就是这么想的,当她在马车上看见杨振领着部下折返回去拦截追兵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没来由地相信,杨振一定能把前来追击的人马消灭。
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总之她就是没来由地相信这一点。
早上在田庄台仇家大院里的匆匆一见,时间虽然短暂,但却让她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将军充满了信心。
到现在为止,她也仍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叔父以及娘亲和婶婶,究竟准备把自己这一家子带到哪里去。
她相信,她的娘亲以及叔叔婶婶那些人肯定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只是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而已。
而她也没有主动去问,她怕自己心中刚刚生出来的那点期望,被自己问来问去问破灭了。
因为她隐隐然觉得,她们这一趟刚刚开始的旅程,绝不是一次类似从海州到田庄台的移防,她们的目的地很可能是在大海的另一边。
早上仇家大院里的匆匆一面,杨振虽然穿着满鞑子的衣甲,但是他的发式,他的言谈举止,却让仇家大小姐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不能相忘。
那个发式,她曾经无比熟悉,因为在她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她父亲的部将,以及她身边所有的父辈叔叔们,家里的家丁仆人们,凡是男子,都是那样的发式。
她心里很清楚,那是故国大明的衣冠发式。
这几年来,她跟着父亲从长山岛一路辗转奔波,到了海州,父亲死后,她又想尽了办法,辗转来到了田庄台。
虽然已经开始渐渐地遗忘了年幼时在威海卫、在长山岛的生活见闻,但是这天早上,见到杨振的那一刻,那些尘封已久的温暖回忆,一下子就又清晰起来了。
她甚至期盼着能够跟着家人,能够跟着那个让她莫名心动的将军,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些一直纠缠着她不放,让她厌恶的那些满鞑子二鞑子们。
仇家大小姐背着她的小妹妹,一边走路走得脚疼,走得筋疲力尽,一边又满怀幻想,无限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走上一阵子,她就会回头看看,看看那个给了她这些憧憬的年轻将军,是不是平安归来了。
仇碧涵一边迈着越来越沉重的步子前行,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祈祷那个年轻的将军平安归来。
而她的妹妹,却因为早上起得太早了,小姑娘此时又累又困,已趴在她的肩膀上酣然入睡了,流出的口水打湿了姐姐的肩膀。
仇碧涵扭头看看妹妹,同时又往远处看了看,看见身后的道路上一远一近有两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那队已经接近了自己的二十余骑,想来就是那个年轻的将军了吧!
仇碧涵想起一会儿又要看见杨振,脸上竟然莫名地红了,心里正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对他说声谢谢,却突然响想起了什么,赶紧再回头去看,当即花容失色。
那队二十余骑的人马后面,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百余骑人马,也是白色衣甲,却肯定不是杨振的部下,因为杨振的部下方才已经过去了几十骑了,哪里会有这么多?!
仇家大小姐再细看下,看见已经冲上前来的为首一人,正是自己方才心里念叨的杨振,当即转过身来,站在路边,冲着杨振大声喊道:
“将军!杨将军!你们身后,有人追上来了!一队骑兵!”
杨振骑在马上,一边往前奔驰,一边想着心事,光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