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只鸟落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一个和亲人走散的孩子。
赵言恪望着那只鸟入了神。
“赵言恪——,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知这个道理?”讲课的人见赵言恪心焉,出言教训道,“学海无涯,汝当自勉,切莫懈怠啊——”
赵言恪闻言回神,转过头来,不再观望窗外的风景。
授课之人是大梁学士阁的大学士卢谦,此人年过五旬,眼窝深陷,脸上布满皱纹,但却颇有精神,一双小眼睛里散发出锐利的光芒,虽说年纪不小,但此人颇有学识。他为人迂腐不化,固守立法,在朝堂上为官尚可,却不会做人。与他共事的大学士和其他同僚都看不惯他刻板的处事作风,都疏远了他。前几日一位公公受陛下之命前去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做那敌子的老师,一众大学士互相看来看去,一时间无人敢应。前来传口谕的公公见状暗自苦恼,也不知如何是好。卢谦见此情形,思前想后,还是站了出来。
见到有人接过这烫手山芋,其他大学士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在心底窃喜,几人心照不宣:姓卢的在此多年,总算明白了一回。以后既见不着这惹人厌烦之人,又应下了皇帝陛下的差事,真是两全其美。公公也喜笑颜开地说道:“哎呦,卢大学士肯为陛下分忧,陛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待咱家将此事禀明陛下,他一定会对您大加赏赐的!”
卢谦其实并乎那所谓的赏赐,只是对着这些话不投机的大学士们也有些年月,偶尔换个地方透透气也不错。
卢谦抬头看了看窗外,捋着半白的胡须朗声道:“此等燕雀,畏惧高山险峰,不知飞往高处,不可学,不可学,莫不如学那翱翔之鹰隼,展翅高飞。”
赵言恪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卢谦见赵言恪兴致缺缺,便合起手上的线装书,背着手走下来开导道:“汝须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为人若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则与禽鸟无异。”他正打算展开一段高谈阔论,走至尽头,转过身来却发现赵言恪此时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暗叹一声:“罢了,罢了,今日且到这里吧!”说完,老学士背着手离开了学堂,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士郎别院除了有赵言恪的独居之外,也为授课之人专设了起居之处,自卢谦当上士郎别院的老师之后,便托人将他的一应物什搬来此处,无非是几件衣物,几卷书而已。
卢谦走出学堂门外之时,他背后的赵言恪趴在桌上,回过头看去。此时已近傍晚,天边泛起了红霞,铺洒下来老学士的衣衫显出不一样的色彩。赵言恪看了看天边红云,又注视了他的背影许久,转过头去找方才停在窗外的那只鸟,却发现它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往何处去了。
赵言恪自言自语道:“飞的那么高做什么呢?不累吗?不会想家吗?”
赵言恪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那间房子很大,比起他家的房子还要大上一圈。他就这么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出了学堂,走到了房屋前,走进了居室,走到座椅旁边,坐下。
过一会,就会有人送饭菜过来,这是梁帝吩咐的。
皇宫的饭菜真是多种多样,赵言恪已经在这里过了近十日,却没见过重样的饭菜,其中有他喜欢吃的,也有他不喜欢吃的,不论如何,都只是一次而已,那些五颜六色的饭菜,他从来没见过,更别说知道叫什么名字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是赵言恪最开心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期待着送饭之人送几道好吃的好玩的饭菜过来。
那些特别好吃的菜肴的样子,他都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希望以后回家的时候,能让娘亲做出来,也让他们尝一尝味道。
胡思乱想间,饭菜送到,那人提着两份饭菜,他知道一份是给他的,一份是给那个老头的。那人面色冷漠,放下饭菜转身就走,什么也没说,样子就像是给囚徒送饭的牢兵。赵言恪一开始还向他们问过几句话,不过,发现他们“都是哑巴”之后,就不再与之多言。等那人走后,赵言恪迫不及待地打开不算小的饭盒,里面的饭菜让他眼前一亮:“哇!又是我从没见过的耶!”他急忙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
“嗯,太好吃了!”
“哎,这个是什么?...啊呸,好难吃!”
他夹起另一道菜尝了尝,立刻吐出来。
在尝遍了的饭菜之后,他觉得这顿饭还算满意。
“以前娘亲也没给我做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
话没说完,拿着碗筷手舞足蹈的赵言恪一愣。
“如果想回家的话,就不要喜欢上这里的东西,不管它有多么稀奇好玩。你如果能办到的话,我就带你回家。”
耳边响起谢敬亭的话,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忧伤。
“我怎么能这么说啊,爹娘现在一定着急的不得了,我还在这吃着美味的饭菜。”孩子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摔,蹲坐在桌前,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呜呜地哭起来。昔日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