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观望了半晌，年轻道士说了一句：“清欲，今天把祖师爷尊像擦一遍吧。”清欲一愣：“师尊，今天不是七月十三。”年轻道士向外面走去，淡淡说道：“无妨，擦一擦吧。”清欲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哦”了一声。

年轻道士迈着极为缓慢的步子，走进了自己的厢房。

小道士望着师尊的厢房呆立了很久，这才慢慢走回自己房中。躺在铺着一层干草的土炕上，清欲有些迷糊，自从师尊像是在天上看到了什么东西开始，就变得和往常大不一样。上次见到师尊这个样子，还是整修道观的时候。那时候，师尊每天都站在那些工匠的旁边，看着这座道观一点一点垒起，看着那尊按照他描述的样子的祖师爷塑像一点一点刻成，看着“清心观”的牌匾慢慢挂上去。

那种状态的师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与祖师爷塑像一般无二。

那也是清欲最看不懂师尊的地方。

胡思乱想中，清欲沉入梦乡。

一个时辰之后，清欲准时醒来。他伸展了一下胳膊，翻身跳下土炕，随后拿起斜倒在屋内的两个木桶，小跑着出了山门。

这是清欲的日常修行。每天早早起床，在道观内打上半个时辰的拳脚，之后跟随着师尊在小镇上呆上半天，晌午吃过饭后，买一些杂物，收拾家当回去。之后的半天，师尊便不再露面。而他在午休一个时辰后，要跑下山，在另一个山中清池上灌满整整两桶水，再提着回到道观，将桶中的水倒入道观唯一的一口大缸中。之后，他要打扫一下道观，扫地，擦一擦院中从来没有放过香火的巨大香炉。

这个香炉也是那个富商所赠。富商老爷说香炉象征着道观的门面，所以师尊当时没有拒绝他赠送一个造价昂贵的巨大香炉的请求。只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来拜访的富商一家和偶尔几个到此游玩发现了清心观的人之外，这里从没有多少香客，更别提香火了。

按照清欲的习惯，在打扫完毕后，他要在房中看上一个时辰的道家典籍，之后便要烧水做饭。只是今天师尊要他擦一擦祖师爷塑像，他就只能牺牲了平时念道经的时间去擦塑像。好在道观中有一个后来买来专用于干活的高脚凳，不然以他的身高，是不可能完成这件事的。不过即使如此。每次干完之后他还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忙完之时，时间已近黄昏。清欲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房间，爬上土炕仰面躺倒。放松身体。

在这个时候，年轻道士房中，道士紧闭双目坐在蒲团之上，长发披肩。他双手掐诀，随后便见其右手双指散发金光。

这当然不是初阳指的红光，而是更加刺眼的纯粹金色！

年轻道士把发光的双指放在眉心。

“师尊，三百年前，你说有紫府同宫之人救我清心观，奈何弟子修为不足，几百年间一直未能窥得天机，有愧您老人家，如今我发现了七杀朝斗之格，希望能借此寻得一些蛛丝马迹，您若在天有灵助弟子一臂之力。以续我清心香火！”

安静的厢房中，年轻道士眉头一皱，睁开双目，双瞳中金光一闪而逝。两行清泪划过，他惊喜道：“找到了！”

对于清欲而言，师尊的很多事是他想不明白的，比如为什么从自己见到他到现在的几年里，他的容貌没有一丝变化？为什么师尊有时几日不食不饮却没有异样？为什么师尊蒙骗过的人们从来没有找他们算账？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师尊见过了大唐开国，见过了盛唐衰唐，见过了大梁自立，见过了北狄横空出世，见过了嘉鼎喧宾夺主。

见过了风云变幻，斗转星移。

也见过了许多人，生来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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