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明白他是不愿自报家门，万一失败不会被人耻笑。此人身高不过五尺，精瘦，四肢细长，活像一只山猴。毛文龙刚开始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几个回合后才重视起来，原来此人擅长猴拳，且融会变通了其它拳法，不仅上串下跳，左右腾挪，而且出拳极快，凶猛异常，一旦中招非死即残。毛文龙尝试了几种拳术，均不占上风，还差点被一脚踢下考场。情急之下，他想起在净慈寺给人看相时见过一个卖艺人使过的拳法，名曰“劈挂拳”，该拳种大开大合，招式与螳螂拳相似，但又有长拳的刚猛有力，十分适合对付这猴拳。毛文龙退后一步，亮出一招“白鹤展翅”，随即如砍瓜切菜一般向对方进攻。贵州考生一愣，迟疑了几秒钟，也跟着接招。这一回毛文龙终于占据上风，把对方完全压制下去，最后一记“双峰贯耳”击向对方双耳。这招倘若使出十分力，被击中者双耳难保，定会落下终身残疾。贵州考生知道躲不过，干脆闭上双目，等待致命一击。毛文龙忽然心生恻隐，毕竟对手不是敌人，何必自相残杀？他减轻力量，仅用了三成力气，轻轻落在对方耳畔。贵州考生睁开眼睛，清楚毛文龙手下留情，立即单膝跪下，抱拳作揖，说道：“谢壮士不杀之恩！”然后满脸愧色退下考场。

经过数轮淘汰，只剩下六名考生进入复试——角逐前三甲。分为三组比武，决出三名胜者再比武，最后排出状元、榜眼和探花。

黑旗长已经在第一轮比武中被淘汰，只有沈啸虎、毛文龙进入前六名，他们静静等待着圣上颁旨，重新开始对决。然而令人奇怪：皇上迟迟没有下旨，怎么回事呢？又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一名大太监手捧圣旨走下殿堂高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日观武举佼佼者众多，其间必有国家可用之才，朕深感欣慰；然拳脚无情，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朕不愿见此情形发生。故最后一场比武改为朕亲自点题，优胜者金榜题名，钦此！”

少顷神宗皇帝挪动龙体走出殿堂，对下面等候的考生说道：“各位爱卿，尔等距成功仅有一步之遥，成败与否全看尔等造化了！”众人皆下跪三拜九叩，口呼万岁。正在此时，皇宫上空飞来一队大雁，自北向南呈“人”字形排列。神宗抬头眺望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尔等可有敢射此雁者？以射下飞雁定胜负！”考生闻听此言莫不欢欣，张弓搭箭向大雁射去，唯有毛文龙凝视几分钟后垂下手臂，冷眼旁观。

只听得“嗖、嗖、嗖”数声弓弦响起，支支利箭如脱缰之马飞向半空，雁群似遭遇一场狂风袭击，纷纷中箭坠落，哀鸣声不绝于耳。箭柄上皆有考号，其余考生或没有射中或射中一只，只有沈啸虎一箭串两只。神宗皇帝大喜，命沈啸虎上前解释为何有两只大雁在箭簇上。沈啸虎不慌不忙禀告道：“启奏圣上：臣细观雁群，众雁皆随领头雁前行，而领头者乃雌雄一对，紧密相伴。雁有雌雄不可分离之说，臣若伤雄雁，则雌雁难独活，反之亦然。故臣成全这恩爱夫妻，悉数射死。”神宗皇帝恍然醒悟，掠须大笑，频频点头。

停顿少许，神宗皇帝意外发现毛文龙垂手站立，并无一箭射出，心里纳闷，有意问道：“台下那考生，怎么不射呢？难道对自己箭术缺乏信心？”“启奏圣上：臣并非担心自己箭术，而是另有隐情。”毛文龙应答道。“此话怎讲？”神宗皇帝更加迷惑。“此雁队自北飞往南方，要经过万里跋涉，历尽多少风雨险阻，十分不易！臣早瞅见领头雁乃一对雌雄，适才啸虎兄射杀了牠们，可知幼雏没有父母该如何存活？再者，雁群失去领头者，怎能顺利抵达目的地？臣怜悯此些生灵，想必圣上亦心怀慈悲不忍残杀无辜，故斗胆抗旨，不发一箭。若圣上怪罪，臣认罪服法！”毛文龙跪下叩首领罪。

神宗皇帝怔了半响，他决想不到毛文龙会说出这些话，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还是大内总管太监魏宗贤聪敏，立刻站出来为皇帝解围。他高声对毛文龙说道：“圣上一向英明，怎可能让生灵涂炭？那考生平身吧，起来应答。”毛文龙起身揖谢。“爱卿菩萨心肠不肯射杀雁群，朕怎么知晓汝之技勇呢？”神宗皇帝继续问道。“这好办，请圣上随意指点一物，臣试射便是。”毛文龙应道。“好啊，汝便射远处那宫殿上的石鸟吧！”神宗皇帝遥指远方。毛文龙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千米之外的宫殿屋顶镶嵌着一组石鸟，两鸟相对而视，中间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球。

毛文龙不声不响取下硬弓，从箭囊里挑选出一支较为沉重地利箭，张弓搭箭，瞄准目标，“嗖”的一声，利箭快如流星，直飞出去。皇宫内数千人眼光随着那支箭齐齐眺望，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盼望奇迹出现。

“砰”一声碎响，箭到之处，石球崩开，乱屑飞溅，偌大的皇宫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人们睁大眼睛，全然不相信自己所见。“好，真乃神箭也！”神宗皇帝拊掌大笑，群臣随之热烈鼓掌。

武举殿试结果不言自明：毛文龙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沈啸虎略逊一筹，屈居榜眼；探花名叫孔有德，是一名武学门生，后来追随毛文龙，数年后成为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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