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易得,皇嗣难求。
雨仍旧闷闷地下着,仿佛已经习惯了此刻的状态,甚至要这样无限蔓延下去,直到沧海桑田的时候,也许才会疲倦,休止。
纸伞上描绘的山水墨色被罩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更显的山黛水清,栩栩如生,两个相貌出众的男子匆匆走在雨雾当中,飘渺得也似一副画一样,脚步无可避免地踩到地上的积水,溅起身后水花无数。
“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玲珑在帐门口掸了掸衣摆上挂着的水珠方才入内,他的礼数与旁人也不一样,只是微微颔首恭敬地称唤道。
花蓉蓉不堪入目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可是腐朽的尸臭却还弥留在帐内,一时半刻都无法消散,这种场面众人都不好说什么,花景尧显然也是哭尽了气力,此时瘫坐在一张大椅子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爱卿平身,武王妃如何了?”沈云旗起身关问道,目光却瞟向玲珑身后阴沉着脸色的沈云理,想必又没有什么好的事情。
玲珑微微沉默了一下,为难地看向皇上,似乎在权衡话该如何说出口。而这一停顿闹得人心急,太后和皇后也跟着站起身,随即帐子里除了花景尧的众人都跟着起身,像是迎接着什么重要的消息。
然而玲珑最后说出的话也着实成为了这个阴雨天里的一道霹雳,凶残地砸在众人心头:“武王妃受到过度惊吓,小产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盼子心切的太后更是一时承受不住打击,头脑一晕跌坐在椅子上,颤巍巍地发问道:“你——你说什么?”
“臣说,武王妃的孩子保不住了。”玲珑低下头,亦是深表惋惜,更流露出一种自责,责备自己无力护住那个根本不曾存在过的孩子。
太后显然是在场受到最大打击的人,懊悔地摇着头,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前就苛责出口:“怎么会如此,云理,云理!你为何不说,你为何不护好她?!”
依旧是沉默,沈云理愁眉紧皱,对太后的责问没有做丝毫的理会,因为他要扮演的角色本身也是严重的受害者之一。
最后则是由玲珑替他出言辩解道:“孕期太短没有任何的表征,寻常的医师怕是也预计不到,今日若不是受此重创,臣也不敢早早妄言。”
“哎——”仿佛积攒了几世的叹息,太后抚着自己的额角,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沈家的孩子,还来不及高兴便成了一场丧事,如何不叫她伤心难过,一时间头脑也混乱起来,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
“母后——”沈云旗自然知道母后为何悲痛至此,以至于乱了自己的方寸,可是他心里也为此而感觉不舒服,直到太后糊涂地问出了这最不该问的一句,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道,太后方才醒然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抿着唇不再说话。
然而那句口不择言的话已经问出了口,虽说尴尬但是玲珑还是毕恭毕敬地予以回答:“孕期实在太短,无法辨认。”
“一命再赔上一命,这下丞相满意了?”久久不言的沈云理终于从沉默中爆发,猛然抖出一句,阴冷地看向一旁虚脱般坐着的花景尧,言语间不乏恨意。
花景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到,索Xing“噗通”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作孽啊,作孽啊,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
“够了!”太后此时头痛欲裂,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咬着唇惋恨道:“够了,都闹够了,今天不止痛失了一个好好的儿媳妇,又平白无故地失了一个孙子!都闹够了,任何人都莫要再提起此时!云腾!”
“儿臣在。”沈云腾在众人中最能沉得住气,此时迈了半步上前抱拳应道。
又气又忧,原本还红润的脸色此时已经转成煞白,失去最期盼的皇孙这个打击对太后来说实在太大,整个人的都虚弱下去,忧悒地嘱咐道:“花蓉蓉是你的王妃,本宫就令你仔仔细细地彻查此事时,必须要有个水落石出!咳咳。”言罢耐不住胸闷咳了几声。
“母后,小心身体。”始终沉默地静立一旁的皇后上前搀扶住太后因咳嗽而发颤的身子,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看着太后却似苍老了许多,皇后忍不住心疼,开口宽慰道。
“哎。”理顺气息便又是一声无奈的薄叹,太后摇着头哀声道:“罢了,罢了,哀家得去看看燕儿。”
“燕儿正伤心,不想见任何人。”沈云理忽然出声阻止住母后的脚步,冷淡地说道:“儿臣要一个人好好地照顾她,不想受任何人打扰,更不想再有任何人无端地伤害她,请母后准许。”
他是在说她会伤害她?太后的眸光又黯淡了许多,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就是如此么,迟疑了良久,对望着自己亲生儿子冷漠的双眸,终还是无能为力地妥协,点了点头应道:“好,可是你也要答应母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