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清风,一场绵绵细雨过后天气陡然转凉了许多,屋檐上的积水汇聚在一起,顺着屋脊滑下,在尖角处形成透明的水珠,滴答落下,坠入地上的积水中,散开层层涟漪。
近圆的孤月在水中被打得七零八碎,慕容燕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它破碎的映像,就像是在看自己这琐碎的一生,不由得就那样对着一滩积水发呆,良久之后,方才抬手撩起身后红颜的帽子扣在头上,转身迈步的时候,似是留下了一串玉珏碰撞的独特脆响。
山间的夜色犹如打翻在水中的墨汁,乌黑的一片,又缭绕着氤氲的水雾,红色的娇小身影,就如同在这山谷里生出的精怪,快速地穿梭在寥寥无人的宅邸,直到作为目标的屋门前,方才悄无声息地止住脚步。
空气里充盈着压抑的湿气,四周除了零星水声的敲击,就只剩下无限的静谧,屋子里大半隐没在昏暗之中,唯独留有一盏烛灯维持着里面的些许的光亮。
枚红色的斗篷笼罩住慕容燕的全身,亦掩盖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她没有足够的自信,不由得咬起下唇,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穿着者夜行服,几乎融入夜色中的苏慕白,对上他一双如同清月辉光的眼眸,似是在寻求一种肯定,或是安慰。
嗯。苏慕白的唇角自然的向上勾着,却并不算是在笑,察觉到慕容燕目光中的问询,便肯定点了下头,然而眼眸中的复杂意味却被慕容燕忽视掉了。
苏慕白的心思颇显凝重,慕容燕并没有说明白她的意图,这必然引起他的疑虑,他甚至连这样做的目的都没有弄清楚,可是面对慕容燕这种时候的要求,他又没有办法之言拒绝。
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或者说苏慕白已经明白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是错的,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忍着自己的心事,凝重地看着慕容燕极为小心细致的一举一动。
慕容燕此时手中拿着的是白日里她让自己赶制的香料,苏慕白本身便通晓医理,能看出这是要有**功用的东西,可是其中又多添进去了几味特殊药材,他竟然看不透其中的玄机,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弄到偏方,又有什么不同凡响的效果,竟然也有些期待。
屋里的人应该已经熟睡了,这是慕容燕刚刚向苏慕白确认过的,而墨染此时也应该昏睡在了哪里,如此想着,她便壮了壮胆子,不再犹豫地点燃手中香料,寻着门缝间的空隙塞了进去。
紧张地攥着绣拳,好在这份不安几乎都已经掩饰在了宽大的斗篷下面,慕容燕没有把握书上说的东西是否有效,现在所做的事情,完全就是一场赌博。
良久,那支香已经燃到了尽头,慕容燕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眸像是默默祈祷着什么,随即也不回头理会身后的苏慕白,自己抬手直接推上面前的门扉。
这——苏慕白看着慕容燕的大胆行为陡然吃了一惊,不过反应又是极快的,见着轩门被推快赶忙闪身到一旁,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慕容燕的身上。
屋子里很静,大门打开慕容燕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草率地关上门,在门口不出声地站了一会儿,还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方才虚了一口气,此时也才终于想起站在自己身后的苏慕白,回首又望了他一眼。
表情完全被遮掩在银色的面具,和巨大的兜帽之下,苏慕白看不出这丫头的表情,更不知道慕容燕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里面的那个男人怎么就值得她如此的念念不忘?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愤慨和不满,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让苏慕白无言以对这个丫头,可是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这些怨气,因为慕容燕才刚刚动摇,向着自己这边靠拢,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急不来。
见着慕容燕回头,苏慕白只是显得很平和,唇角勾起,给予了她一记鼓励的微笑,屋子里确实安静得很,他能够感觉到里面的男人还在床上熟睡着,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什么异样,所以倒是比较安心的。
“嗯。”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在慕容燕的眼中苏慕白至少还是个可信的人,看着他的自信从容,自己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转回身便不再犹豫地埋进门,随即将大门虚合上,如此有个意外苏慕白才好及时进来搭救。
屋子里染着浅淡的花香,来到这百花谷似乎任何地方都离不开花,即便是沈云理一向讨厌自己屋子里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看来此时此刻也不得客随主便。
慕容燕走进陌生的房间,却又不觉得压抑,看着桌上,窗旁单单散放着的书籍,甚至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是沈云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把书籍乱丢,他却还自以为乐,认为如此边睡走到哪里看到哪里,没什么不好。
笑罢又是怅然的一声哀叹,唇角苦涩地向下弯了弯,慕容燕发现自己就像是在他的生活中走马观花了一番,方才看清些许的时候,却已经到了要她离开的时候。
指尖生涩地触上桌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