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更加闷热,混合着聒噪的虫鸣,搅得人不得安眠,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滑下,沈云理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然而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又是确确实实的,辗转反侧,终究是抗不过燥热。
白天发生的对沈云理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可是这苦痛无处诉说,只有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自顾自钻回屋子。
可是身为三军统帅的他却连借酒浇愁的资格都没有,唯有躲在床上蒙头大睡。
“呼——”迷迷糊糊地翻身向着床榻里面侧卧着,背后却忽然吹过一道寒气森森的阴风,正打在沈云理汗涔涔的脊背上,几乎一个瞬间就让他从那种半梦半醒间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从混沌中醒来的沈云理并没有解脱的感觉,反倒是背后冷飕飕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是人?还是鬼?
原本还以为只是自己梦中的幻觉,然而正当沈云理放下紧张,准备再度闭合上疲敝的眼眸时,却明显察觉到背后晃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发觉异常的沈云理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细细聆听着门外的动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可是这黑影,总不至于是鬼吧?
沈云理手下亡魂无数,但是以前他从不信那些鬼鬼神神的东西,更没有什么惧怕的,可是在慕容燕死后他却常常做起噩梦,每次惊醒都是整背的冷汗。
那些个不堪的午夜梦回,沈云理怕的不是她来孤魂索命,而是慕容燕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就像是最严厉的惩罚,无尽无终地鞭挞着他的心,哪怕它早已经支离破碎,却还是不能被放过。
万箭穿心也比不过相思成塚,沈云理的心痛到极致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当时当日若是两人一同丧身火海也许才是最好,便没了这日复一日苟活下去的折磨。
呵。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鬼也好,他起码可以再见她一面,只可惜这世间,没那东西。
手指暗暗攥拳,沈云理从睡梦初醒中迅速镇定下来,越发仔细地侧听着房外,而那黑影似乎还在,只是听不到什么声音,唯有夜风拂过,留下“沙沙”的痕迹。
足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沈云理按耐不住,猛然从榻上滚下,大手顺势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握稳,速度极快地贴到了墙根底下,小心提防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树影在窗上婆娑摇曳,门缝间挤进丝丝冷风,房外草丛间不知道名的虫子似乎总也不会感觉困倦地平稳叫嚣着,偶尔睡得也不安稳的野猫会发出“喵呜”的慵懒嚎叫,随后夜晚又陷入没有波纹的平静。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愁起眉犹疑地向着周围张望,然而仍旧是没有可值得怀疑的东西,身上的汗水在这紧张的氛围里迅速落干,沈云理也渐渐也变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他自己睡得迷糊了,所以才产生的幻觉。
像个傻子一样在墙角蹲守了半天,却仍旧只有如同嘲笑般的的风声掠过,沈云理终于放下了两分可笑的警惕,套上长靴,慢慢站起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不放心地推开门,沈云理一向对自己的洞察力很是自信,然而迎面而来的还是属于夏天的热浪,除了轻微摇动的墨黑色树影,根本毫无人迹,自己果然只是太过惶恐了。
“呼——”叹息了一声,可笑自己平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沈云理正想要转身回去继续睡觉的时候,背后却猛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随即便是极为冷冽的大风刮过!
什么情况?紧攥着住手中匕首,这情况绝不寻常,沈云理的反应飞快,几乎是应声的瞬间就已经转过身,而他看到的却是极端恐怖而不可置信的一幕!
他里侧的卧房里此时此刻静止着一个勉强叫做“人影”的东西,掩盖了手脚,泛着暗黄的白色麻布袍子,如瀑布般完全遮挡住面容的纯黑色长发,在那里悄无声息,甚至连人最基本的喘息都没有。
真的,不是人?心里划开疑问,一时间身经百战的沈云理也变得举足无措起来,杀人他会,那些邪魔外道的东西,他又哪里懂?
屋子里静寂如空,这沉默尤为吓人,就在沈云理还在盘算着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从卧房里侧的窗户猛然又刮起了一阵疾风,阴凉刺骨,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燕,燕儿?”沈云理是自知难以对付那些牛鬼蛇神,但是他也不似普通人那般惧怕,迎着这阵风抬眼望去,看到的竟然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屋子里幽暗幽暗的,因为夜深,烛火早就在他榻上辗转的时候熄灭了,可是借着皎皎净白的月韵余辉,沈云理绝对看不错,除非,这又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觉。
清寡的小脸,病态的苍白中透着隐隐的阴青,紧闭的双唇淡到几乎没有颜色,而那双原本动人的美眸,此时空洞着,只剩下黑洞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