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第四天,慕容燕的情况陡然平复下去,就像是药力发作的时候一样,全然没有征兆,身上不再发烫,也没有不正常的红,也非病态的苍白,就像是她平常的样子一般,只是人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郭老的表现比任何人都兴奋,他说这是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这姑娘绝对不会死,剩下的便是等着她清醒过来,但是至于她何时能够醒过来,那他可不知道,而且这个不会死是建立在持续喝药的基础之上的,也就是说,沈云理的血一顿都不能少。
浑浑噩噩的第七日,沈云理安静地坐在床榻边上,他有些没有力气,也更没有心思到处闲逛,目光瞟向窗外,即便是锦江城这样温润地气候,柳叶也泛起了黄色,他忽然生出一种感慨,这一年似乎就要过去了。
南蛮的地理气候偏寒,一入了冬便不可能再想着攻过去,供给少消耗大,南苑的士卒又不适应,这种必然是赔本的买卖自己不会做,朝中的大臣也不会答应,那么再战便要等到来年的Chun天。
他不想等,心里的仇更不能等,所以沈云理是那么努力迫切地想要一举攻下南蛮的大门,然而现在看来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
目光中少不了哀怨,沈云理将视线转回到慕容燕的身上,她的命终于算是捡了回来,他的思绪也随之冷静下去,此时反倒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这些。
是为了报答她屡次的帮助?是潜意识里已经将这个女人当做了朋友?还是仅仅因为,她这张真是像极了燕儿的脸?
说不清也道不明内心深处的东西,沈云理只是告诉自己事情已经做了一半,没有荒废的道理,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加的缺失血色,而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将要苏醒的预兆。
手中的纸被狠狠捏成了一团,那是今日一早传来的书信,南苑的援军迟迟未到,而军中的将士病况越来越重,无可奈何之下沈云熙已经组织撤兵,退到荆梁守城。
终于还是逆转不了颓势,六弟的决定也无可厚非,想必再有两日便也足够安排妥帖,沈云理已经回信令他过来。
说来也神奇,不知道是这个女人的体质特别,还是那个老头子真的能力不俗,她的伤口愈合奇快,恢复得也异常的好,沈云理不能一直被这个女人耽搁着,所以他已经准备待她伤口无大碍之后就火速离开这里。
日升到日落,又是一日闲散过去,沈云理几乎没有离开过床边的位置,夜色渐渐深了下去,看着徐徐闪动的灯影,他也开始觉得有些疲乏,沉浸于半梦半醒间。
半梦半醒间……
其实慕容燕才是一直都沉陷于这种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看不见听不到,更没有什么感知,但是她却又拥有着意识,清楚地思考着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想要逃,或者至少睁开眼睛,看看黑暗以外的东西,然而身体就是特别的沉,仿佛枷锁般禁锢着她。
都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但是慕容燕不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当她真的像是处于“死亡”之后,她才想起自己对这世间的诸多留恋,她必须要真开眼,再看看……
啊——猛然的惊呼,慕容燕背后如同撕裂地疼痛,而后她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充盈着烛火光亮的屋子,和紧闭双目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的自己,还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死了?惶恐也带着伤心,视线瞬间被泪意所笼罩,她终于逃脱出了不幸的一生,却也是失去了她仅有的东西。
原来人死后就是这个样子,还有游离着一分意识,可以看到这世间的一切,只是伸出手慕容燕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子,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
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是个结束,也是个了断。
慕容燕苦笑着安慰自己,生的时候习惯了逆来顺受,死了之后也没多大的转变,只是她把目光好奇地定格在了那个男子的背影上,是谁?沈云理?还是沈云熙?
本能地希望那个把自己守到最后的人会是沈云理,虽然慕容燕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这个男子消瘦的身影终究还是像沈云熙多一些。
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呢?在飘?慕容燕完全弄不清自己的状况,只想着努力绕到那个男人的面前去,她仍旧是不死心,想要看看这个守在自己床边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傻呢?这个问题就算自己问上自己几百遍也没什么作用,该傻的还是傻的那么执着,而现在她不过是一缕游魂,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她的存在,慕容燕反而觉得轻松。
可是就算她好不容易绕到那个男子身前的时候,却也只是看到他的模模糊糊的脸型,不论慕容燕如何努力着睁开眼睛,可是她就是看不清,不由得焦急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忽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