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放走了铁命之后,朝幽篁竹林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知思索了什么,又朝反方向走去。宿风原是不解,看着秦默兜了一个大圈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去哪里。
片刻,秦默佯装无意地说了几句“天气真好”之类的话,目光就暗暗瞟向了酣梦小筑,可洛雪儿与木菀云早已不在此处了。此时他的心情,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紧了一口气。
宿风尾随在秦默身后,看出了秦默的心思,便小声说道:“这几日王爷一直躲着梦姑娘,今日若是想见了,大可去梦姑娘的寝阁,想来梦姑娘也已经回去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本王躲着那个女人了?还看出了本王想她?怎么可能!”秦默的鼻息间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本王只是想着酣梦小筑的秋景不错,所以专程来看看而已。”
宿风垂手侍立,不再言语。
秦默一身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立在酣梦小筑,池水随风飘起了阵阵凉意,带着秦默恍惚的心思不知吹向了何处。
他忽的记起,那日听见夏侯桀信誓旦旦地要立洛雪儿为皇后,一颗心便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捏住挤压,强大的窒息感压迫着他犹如五马分尸一般的剧痛。
这种感觉,让他突然想起了楚惜昭离开自己投入了夏侯桀怀抱的那一刻。虽然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但是那一刻的悲,丝毫不亚于当他得知夏侯桀看中洛雪儿之后的痛。
为何?究竟为何会因为洛雪儿,平静了多年的心又再次疼痛不止?
他总是患得患失,觉得洛雪儿也会有一日睡在夏侯桀的身旁,她的唇印会烙印在夏侯桀的胸脯之上,她还会成为夏侯桀孩子的母后!
他会失去洛雪儿,彻底失去她!
想至此,秦默的心突然感受到一阵冰凉又空洞的感觉,仿佛有人掏走了他的一块心头肉。奇怪,太奇怪了!他秦默怎么会因为可能会失去的一个女人,而感觉到害怕与孤独?即便是当初的楚惜昭,秦默也都不曾怀着这样的心情。
为何?究竟为何?
对了,一定是因为洛雪儿是飘渺道人所指的贵人,本王才会这样害怕的。秦默在心里如是安慰着自己,因为害怕洛雪儿成为了夏侯桀的得力助手,削弱了自己起兵造反的实力,他才会这般诚惶诚恐。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秦默嘴里喃喃自语道,“也只会是这样。”
“你快去看看,我的东西是不是掉在那里面了?”
清喉娇啭,女子清脆的嗓音随风飘进了秦默的耳里,他不由得一颤,仿佛是被电流击过全身一般,浑身麻酥酥的。
他缓缓转头看去,树林凋敝间,初秋的红叶带着粉嫩为背景,洛雪儿踏着金叶款款而来,脸带笑意,眼弯如月。仿佛是踏着金色祥云,手捧瑶池仙桃的惊鸿仙子一般。
萧瑟的秋风,只因带着洛雪儿身上的兰薰桂馥,也变得暖香了些许。
秦默真想上前搂过她的细腰,可手臂刚刚一抬,秦默就回过神来,怎么看见洛雪儿就这么失态了?不过就是可以协助自己成就大业的女子而已,他犯得着如此忘情吗?
他赶忙轻咳了两声,宿风解意,便对远处的洛雪儿唤道:“王爷在此。”
洛雪儿听罢,立马就收敛了笑意,示意秦儿上前,自己则留在了原地。
秦儿疾走上来,向秦默欠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姑娘的一方手帕不见了,恐是留在了此处。原不打紧,但手帕是女子贴身之物,怕被外人拾取,落了口实,就不好了。所以姑娘特派奴婢前来,寻找一番。”
秦默挥了挥手,掀开了衣袍坐了下来,道:“本王来时,不曾见过手帕,你就这样回了她。”
秦儿犹豫了一番,目光打量着地下,支支吾吾道:“这……”
“没规矩!王爷的话,你还敢质疑?还不赶紧照做!”宿风喝道。
秦儿涨得脸通红,急急忙忙地行礼就退下了。
秦默远远地望着洛雪儿嘟着嘴,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好像要上前争论,最终却拂袖而去。
秦默的心里反而隐隐沾沾自喜,却又带着失落,他还真想洛雪儿能冲上来与他吵上一两句的。他看着洛雪儿走后,示意宿风,宿风便弯腰在酣梦小筑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方以天水碧料子制成的手帕。
秦默接过手帕,细看上面针脚稀疏地绣了一朵花,好似是海棠,又好似是茶花。他不禁暗笑,就这钟手艺的手帕亏这个丫头还能带出门来,这样生疏的绣工,只怕是男子拾得了手帕,也会唬得顺手就丢了。
想罢,秦默起身,小心呵护地将手帕放于怀中衣襟处,扬长而去。
回到幽篁竹林的书房后,秦默呆坐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