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外没有人,唯有一轮高高挂起的圆月。
月儿很亮很圆,就像是十五的团圆月。
凌弱水十三岁的那一年团圆日,天上也有这样的一轮圆月。
那一日,是她和秦默的成亲之日。
那一夜,是她和秦默的圆房之夜。
这轮圆月,见证了凌弱水的幸福,也见证了秦默对她的誓言。
“任凭弱水三千,本王只取一瓢饮。”
凌弱水淡淡的重复着秦默的这句话,好似还能感受着秦默的宠爱似的。
但是凌弱水知道,她已经走到了自己人生的尽头。
一股粘稠的清凉之感,沿着凌弱水的大腿滑落,触目惊心的鲜血,凌弱水的脸上只有苍白的冷笑。因为多次遭受暴力强迫,凌弱水的下体大出血而不止。但是她不管不顾,甚至连疼痛之感都没有,一步一步,踩在刺脚的黄土上,面向北方,依旧念叨着“报应”二字。
突然她脚下一软,凌弱水整个人都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她展开怀璧,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幻想着自己是一只鸟,飞着飞着,飞到了天边……
“王爷,弱水刚刚唱的《雨霖铃》,好听吗?”
“好听!本王最爱弱水的歌喉!”
“那弱水再为王爷唱一曲……”
凌弱水浅笑着,张开干涸的双唇,用尽生命里最后的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唱完这首歌儿。
“此去经年,便是良辰……良辰好景虚设……”
月儿凄凄,可知人间几多愁呢?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
凌弱水的身上好似盖了一层毛茸茸的雪毯,这才被巡逻路过的将士发现。
彼时,卓霖月正在自己的营帐中,烤着银炭之火,翻看着什么书,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便见有人打起了帘子。卓霖月斜睨了那人一眼,她认得这人是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便依旧漫不经心的翻着书,淡淡的说道:“有何事这么要紧?”
小太监浑身是雪,冻得直哆嗦,声音颤颤抖抖地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凌弱水……凌弱水倒在柴房外,已经……已经断了气了!”
话音落地,卓霖月的脑子嗡的一声响,手里的书应声落地。
一旁的宫人赶紧上前扶住了卓霖月,轻唤了几声“娘娘”。
卓霖月扬了扬手,宫人拾起书捧给了卓霖月,便会意退在了一旁。
“陛下已将凌弱水的后事,交给了李公公处理。因顾念娘娘和凌弱水相识一场,便格外施恩,娘娘可为凌弱水送最后一程。”小太监欠身道。
卓霖月复又翻开了书,目光望着书上的字,却是空洞涣散,语气平淡如水的说道:“凌弱水以下犯上,蓄意毒谋陛下,乃是罪女。这等罪女,我岂有相送之礼?以我之见,倒不如丢入乱葬岗的省事。陛下法外施恩,那是陛下的宽宏大度,但是我却为陛下心难安!这等的姐妹之情,让我情何以堪?既交由李公公,便由李公公全权处理即可。”
“是。”小太监应下,“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卓霖月扬了扬面,依旧看着自己的书,小太监便退下了。
“你们也退下。”卓霖月不耐烦的说道。
守在卓霖月身旁的宫人便欠身退去了。
卓霖月手心向上,新伤旧恨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中。
终于,这个仇得报了。
剩下的,只有夏侯桀了!
卓霖月目不转睛,依旧看着书,却丝毫没有发现,她的书放翻了。
小太监出了卓霖月的营帐后,便直奔李公公而去。原来这李公公就候在卓霖月营帐外的不远处,他自夏侯桀那里得了令之后,因不知究竟处置凌弱水的遗体为好,便派遣了这个小太监去探探卓霖月的口风。
小太监向李公公行了礼之后,便如实将卓霖月的话复述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点着头,道:“你小子确定,月妃娘娘的意思,是直接丢入乱葬岗?”
“那是啊!娘娘说的很清楚,凌弱水毒害国君,乃是罪女,罪女就应该扔乱葬岗去!”
李公公松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奴家愿也想直接丢乱葬岗。可陛下,竟然还要让月妃娘娘送最后一程,似乎不像是把凌弱水当成了罪女一样。”
小太监笑道:“甭管陛下是何意,既然陛下让娘娘送最后一程,娘娘又直说了扔进乱葬岗去,公公按照月妃娘娘的话去做,准没有错的!到时候陛下问起来,自然有娘娘撑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