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纱漫扬落下,整个上阳城都被带着冷意的乌夜所笼罩,窒闷且压抑。
出了瑞王府后,霜兰儿往风满楼走去。
她越走越快,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伸手拭去,却见自己手背上赫然抹开道道狰狞的血痕,红的刺目。她知,那是丹青的血,黏黏腻腻,一股脑儿腥味扑鼻而来,直令她胃中酸涩翻搅。
再不能忍受这气味,她益发加快脚下步子。风满楼其实本就由龙腾暗中经营,如今更是成了他们会面商议的地方,店里的老板自然识得霜兰儿,虽见她身上血点斑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差人拿了套女子衣裳,又给霜兰儿安排了厢房沐浴。
待到霜兰儿沐浴过后,已然将近子时。
按着风满楼老板所交代的,她来到了后院转角处一间隐蔽的厢房前,上前轻轻敲门。
秋若伊前来开门,她见到霜兰儿时,神情不免一怔。面前的纳吉雅郡主,刚刚沐浴过,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淋淋滴落晶莹的水珠。她的肩上披着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以彩锦绣制而成,如彩虹散于晴空碧云之中,十分好看。长久以来,印象之中,纳吉雅郡主总是戴着宽宽帽檐、满是垂珠的貂裘帽,如此披散着长发倒是第一次见。
盈盈一笑,秋若伊走近些,道:“呦,纳吉雅郡主,你这样子瞧着还颇有几分像我们祥龙国的女子。”
霜兰儿步入屋中,将门关好,她走向檀木椅,背身坐下后用长长的毛巾将发上水珠小心翼翼地拭去,只问道:“若伊,你怎么这么快就从王府中出来了。有没有人注意到你离开?”
秋若伊走近她身边,自她手中取过梳子,替她顺了顺发,道:“乱作一团,谁来管我。纳吉雅,不知为何,你披着头发的这般样子,让我想起了故友。曾经我与她,十分交心,也曾这般帮她梳过头发。你不知道,我有许多朋友,可属和她最投缘了。只可惜……”
秋若伊的声音清脆而明亮,似檐间丁零的风铃婉转。霜兰儿听了,心中不免轻轻荡漾起来。沉寂片刻,她缓缓道:“听你说过的,她已经香消玉损了。”
“是啊。哎,不过你和她的背影真的好相似,好几次看着你,我不免又想起了她。今日丹青的事,我的确太急了。”秋若伊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说真的,从洪州来到上阳城后,我常常宿在瑞王府,秋可吟待我看似十分亲厚,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有点假。我总觉着秋可吟是面上对我好,心底却防着我的。”
霜兰儿柔和的双眸中泛起冰凉,冷冷一笑。秋若伊可是秋佩吟的女儿,秋可吟自然要防着,毕竟对秋可吟来说,此生最大的障碍是秋佩吟而不是她霜兰儿。如今,秋佩吟无端端多了个女儿,秋可吟能不着急么。
秋若伊见霜兰儿不语,自顾自道:“后来,我才知道昔日的好友竟是王府中不让人提起的兰夫人。我费了好些周折,才打听清楚了原来的事。今日本想给她讨回一个公道的。”
霜兰儿假作不知,“你是说后来的雀灵粉,这事我可是半点不知。”
秋若伊面上皆是懊恼之色,摆摆手道:“不提了,都是我不好。本想将她们一网打尽。雀灵粉我打听到是曾经令兰儿变哑的毒药,本来想借机将秋端茗拉下水,哪知……”
霜兰儿轻轻摇头,道:“兰夫人不过是王府中一名小妾,即便曾经端贵妃真的对她做过些什么,也不足以扳倒她。那包药粉,是你放在丹青厢房中的罢。”
秋若伊点点头。
霜兰儿微微沉吟,闭一闭眸,“过了今晚,我便暴露了。”
秋若伊闻得,猛然抬头,“怎会?整件事皆是我冒失,与你何关?”
霜兰儿一抬下巴,接着道:“怎么不会?本来我们做得天衣无缝,自湖心中打捞出从前的东西,这不过是一个巧合,无人会怀疑我们,牵出丹青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丹青被关押,就有我们下手的好机会。如今从刑部到三司皆在贤王的掌控之下。威逼利诱,我们总有办法对付丹青,不怕她不说。而闹事不大,秋可吟也不会轻易放弃丹青,势必会救上一救,不会这么早动了杀心。这就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顿一顿,霜兰儿端起面前一杯热茶,饮了口润喉,继续道:“本来,我们能通过丹青掌握秋可吟与秋端茗更多的过往,这下子可好了,她一死,成了一场空。而且,雀灵粉的事,秋可吟过后仔细想想,不难明白,必定是有人栽害。她未必会怀疑你,但一定会怀疑我,毕竟我有想扳倒她的理由。”
秋若伊握住自己微凉的指尖,心跳得微快,“什么理由?”
霜兰儿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道:“今日中午,我已经同秋可吟明说,让她在皇帝面前提和亲之事,我明确告诉她,我想挤掉她的位置作正妃。当然,我并不是真要嫁给瑞王,不过是给她设个套。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