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那笑,如同涓涓暖流,煦煦阳光。再启口时,他已然换了口气,声音颇为客套道:“郡主即将与贤王成婚,南人的吃食习惯,只怕到时不适应也得适应了。对了,尚未恭贺郡主大喜。本王备了份薄礼送与郡主,一来是贺喜,二来则是感谢郡主悉心为本王治眼。”他顿一顿,“沈太医,案几下第二个抽屉,劳烦取出。”
沈沐雨立即应道:“是,王爷。”他打开案几下的抽屉,见有红布包裹着一物,他取出递了给霜兰儿。
霜兰儿心中颇为疑惑,也不知龙霄霆是何意,她亦是客套回道:“王爷,这怎么好意思呢。寿宴那晚,王爷也得了门好亲事,我可是还没空给王爷您备礼呢。现在此说一声恭喜了。姑侄女同为妃共事一夫,王爷可是享了齐人之福。”
她其实并不理解,龙霄霆为何在皇帝寿宴那日突然反对。若是龙霄霆有意娶秋佩吟的女儿秋若伊,他大可以两年前就娶,何必等到现在。而且皇帝龙啸天起初同意自己与龙霄霆和亲,又将秋若伊许配龙腾时,他并没有出声反对。她记得很清楚,龙霄霆是等龙腾应允时才突然出声反对的。显而易见,他是先瞧龙腾的态度,再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何?
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红布包裹。
缓缓展开,起先里边只露出银亮的一角,灼灼光芒已然眩了她的双眸,待到完全打开时,她愣在原地。因,仅仅是“惊愕”二字已然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那是一面精致的银镜。手柄极其简单,不过是素银,雕刻了些寻常的莲花纹,并无珠宝镶嵌。只是这镜面雪亮,不似普通铜镜,将她睁大惊愕的双眸,微张的菱唇,甚至是因着呼吸急促微张的鼻翼都照得清清楚楚。
最关键的是,这面银镜,与她从前的那柄,一模一样。
神情有瞬息的凝滞,这一刻,她有如被冰水劈面湃下,整个人连发梢都冻住了。即便两年在塞外,她已是将定力练得很好,可此刻仍是禁不住双手颤抖起来。
抬头,只见龙霄霆没有焦距的黑眸,那深邃的光芒尽数落在她的脸上。她想,此刻她的脸色一定发白了。突然,她自心底庆幸着他的双眸失明了,否然,只怕再精湛的易容之术,也逃不过他有意的试探和细微的观察。
万幸,她的失态,他看不见。
须臾,霜兰儿抚平了自己凌乱的心跳。她极力掩饰着声音的颤抖,徐徐道:“呵呵,这是什么稀罕物,我从未见过。想来很贵重罢,王爷真是大手笔,这么重一份礼,教本郡主将来如何还得起呢。”
说多错多,未免被他发现自己的疏漏,霜兰儿匆匆将银镜塞入袖中,又收拾了下自己来时拿来的东西,道:“不耽误王爷休息,我先告辞。多谢王爷的礼物。”语罢,她转身离去。
龙霄霆淡然一笑,径自转首,没有色彩的眸子似定定望着窗外,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
沈沐雨收拾着案桌上纳吉雅留下的各种药膏,瞧一瞧始终出神的龙霄霆,他轻声问道:“微臣按着纳吉雅郡主的药方又配制了些药膏,现在给王爷您敷上罢。”
龙霄霆轻轻摇头,“不必了。”
伸出手,他准确无误地握住案几上的柑橘蜜露茶,茶汤明澈如璧,点点桂花,如初绽的小小玉兰,美的令人心动,其中亦倒映着他清润纯净的俊颜。
他微举起茶盏,将芳香甜蜜一同饮尽。手掌用力箍住空无的白玉茶盏,许久都不曾放开……
这厢,霜兰儿出了正厅,她一路往瑞王府大门奔去。
今日她来的颇晚,走的时候,有落霞脉脉自冬日枯枝垂下,红得如血泼彩绘般,盈满半天。周围,只有寂寂的无声寥落。
脚下步子越走越快。
今日,她有些许失态,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这种错误是绝不容许发生的。她还有要事未完成,必须稳住阵脚,不能乱。
突然,一串清脆的脚步声,打碎了夕阳浓醉的沉寂。
她回首,却见身后拐角处,一抹小小的蓝色现身,那是君泽向她跑来,他的身后跟着宫女着墨。幼小的他跑得一颠一颠,几乎要跌倒,让人心疼地想立即上去扶他一把。
霜兰儿心中顿软,刚想上前抱一抱他,刚想喊他一声,可话未至唇边,她忽觉眼前有墨黑一闪,接着脸颊处一阵生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她俯身,望着,地上正躺着一支弹弓。那是她亲手为君泽所制的。她想着他贵为世子,什么稀罕物没见过,送什么他都不会稀罕。唯有这民间才有的玩耍之物,他也许没见过,或许会喜欢。她想了很久,才想出送他这个。又生怕他的小手会被木刺伤着,她打磨了一遍又一遍,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