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焰,近在身周,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时不时卷过他的身上,滚过他的肌肤,那是蚀骨的疼痛。
巨石难以撼动,且是滚烫的温度,不多时,他的双手已满是血泡,最后俨然血肉模糊。
无奈堵住洞口的巨石还是纹丝不动,他只得用力地去撞,用身体去撞,他凝聚了所有的气力,用力去撞,再撞,直撞得身子骨都麻木,再也没有半点感觉。身子的痛,他感受不到。心的痛,那样清晰,有如千万把利刃同时在绞割着,血肉模糊,痛入五脏六腑。
她不能有事,她千万不能有事,他废了那样多的心思,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他不过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不仅仅是活下去,她还有她的孩子,她必须有能力保护她的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将来……除非永远铲除秋家,否然不论天涯海角,秋家都不会放过她的孩子。所以,他才要当皇帝,只有他当了皇帝,才能彻底铲除秋家,替她扫清障碍。他明知道的……这样做会置他们于险境之中……可他还是执意这么做了……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了……如果她有事,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霜霜……霜霜……
他在心底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你等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他不停地撞击着大石,血肉之躯在坚硬的山石面前是这样的渺小。
心,一分一分陷入绝望,若她真在巨石后……他不敢想象……他无法想象……
漫天火焰烟尘中,他的耳畔,仿佛有她清凌凌的嗓音,柔柔唤着,“少筠……少筠……”
痛苦地闭上双眼,他凄厉大呼一声,“霜霜……”
脸上,已然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心痛至无法言语。眼前一眼模糊,他绝望地摇着头。他全身都在痛,可他早就麻木,热浪一波又一波袭击着他的全身,却远不及他心头那一团痛苦之火。他只觉自己就要崩溃,就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若是她有事,那他活着还有何意义?
霜霜……他拼命地大喊着,直至声嘶力竭。
只可惜,呼啸的火焰热风中,没有人回应他。大火肆意地狂舞着,风成了它最好的帮凶,狰狞而邪恶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毫不留情地香噬着它身边所有的事物。
就在这时,两名未死的萨安部落好战贵族残余骑兵,他们认出了龙腾,彼此交换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大喊道:“就是你,是你害惨了我们萨安部落!你一个南人,我们国家的内政与你何关!今日我定要杀了你,替我们死去的可汗报仇!”
说着,两人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直直向龙腾刺去。
龙腾其实一早已是察觉身后有异动,可当他捡起地上长剑抵御时,整个人却突然停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若是她不在了……他还抵抗做什么……不如一同……
两名萨安部落人见他迟滞无反应,心中阵阵暗喜,益发猖狂,眼看着手中长枪便要刺入他的胸口。
突然,“啊啊——”两声惨叫连声响起。两人相继倒下,其中一人背后正插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弯刀,刀锋尽数没入,只余华丽的宝石刀柄,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汩汩鲜血流出,流至地上,汇成一条长河,流向远方……
龙腾并没有抬头,他心灰意冷地瞧着地面,瞧着那血河慢慢流淌着,止于一双精致小巧的鹿皮靴边。那靴子……如此眼熟……往上,是窄紧的黑缎裤腿,绣着他素来喜爱的刻花暗纹,再往上则是棕色的羊皮短裙,豹纹腰带,再往上,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在白弧袄中,袖摆、衣摆缀满细碎的晶石,甚至还有精巧的铃铛,在猎猎火焰翻飞的热风中泠泠作响。
再往上,珍珠帽帘之下,似乎是他熟悉的容颜,灵动的双眸。
他彻底愣住,是她……还是幻觉……
霜兰儿方才似乎听到有人喊她,这才过来瞧瞧。不想会遇上有人正袭击龙腾。她颇为奇怪地望了望龙腾,疑惑道:“贤王?你这是怎么了?他们两个刚才要杀你,你竟然不反抗?!要不是我正巧看到,你现在岂不是要去见阎王?”
“我……”龙腾哑然。看着她活生生立在他的面前,还会说话。他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皆不听使唤,原来过于惊喜后的感觉竟是这般的脑中空茫。
霜兰儿又望了望龙腾浑身狼狈的样子,双手,肩头皆是血肉模糊,美艳的俊脸上亦是脏污一片。她望了望他身后被大石堵住的山洞,再次望了望他。突然出声问道:“贤王,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在里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