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阴风刮过,满室的烛火骤然熄灭,连同秋端茗正在取火点香的指路灵灯。
突然而至的黑暗,令秋端茗的恐惧升至极点。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她手中已经点燃的香,红红的火星在漆黑中跳动,好像一双双鬼的眼睛。
“啊!”地一声,秋端茗仿佛被烈焰烫到般,她忙将手中香火丢弃。这一惊将她吓得不轻,喉咙仿佛被人生生卡住,接下来竟然连喊也不会了。
黑暗中,霜兰儿慢悠悠地擦亮了火褶,将最远墙角处一支烛火点燃。
也不知是哪边偏厅的窗子没关好,冷风在屋中来回穿梭着,惊起白幡翩翩直飞。那昏暗的烛火幽幽飘忽不定,映在周遭物事上,好似有无数人影投落地面,竟像是浮起无数黯淡的鬼魅。
秋端茗更是害怕,牙齿不住地打颤。
忽然,她平日里锐利如鹰,充满狠辣之色的眸子陡然睁圆,不可置信地望向墙角。那一刻,毛骨悚然的感觉骤然袭遍全身。
墙角处的矮花几上,竟是坐着一人,双腿悬空,瞧不见脚。清爽的眉目,灵动的双眸,一袭桃粉色水纹绫波裙,外罩一件雪白的弹花坎肩。这,无疑是秋若伊,而且她穿的竟是那日死在皇宫中的衣裳。
秋端茗大震,这套衣裳,她明明亲眼看着宫女将之烧毁的,已经烧成了灰烬,怎可能还在呢?而且……若伊她的脸色,如此苍白,好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她坐在花几之上,没有双脚,正泠泠望着自己,神情有一分幽怨,有一分恨毒,还有一分凄婉。
秋端茗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说,方才指路灵灯不慎熄灭了,秋若伊的魂魄不知该去哪里了,所以才来找自己的么?
惶恐之中,她语无伦次,“不,若伊,我不是故意的。灯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快走罢,你别来找我!”
霜兰儿佯装不解,凑上前问道,“咦,娘娘您在和谁说话呢?”
秋端茗伸手指了指花几,“道长你看,她在那,你没看见么?”
霜兰儿望了望秋若伊所坐的方向,她与秋若伊交换了个眼神。其实,秋若伊这身衣裳当初就备下两套,就是等着今日所用。霜兰儿上前一步,她突然握住秋端茗吓得冰冷的手,面上笑容诡异,声音涩哑着宽慰道:“娘娘,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啊。娘娘您是不是看错了?”
此时霜兰儿的手比冰雪还要冷,她是故意用冰水冻过的。这时突然握住秋端茗,她自然是将秋端茗激灵灵一冻。
秋端茗忙低首,望向霜兰儿纤白如纸般透明的手,那惨白惨白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翡翠戒指,老旧褪色的赤金,陈年的翠玉中间隐隐可见一道岁月的裂痕。
“这是……”秋端茗面孔霎时变得雪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不住地发颤着,她断断续续问道,“这戒指,你是哪里来的?”
霜兰儿作势抬起手,仔细瞧了一眼翡翠戒指,微笑道:“娘娘不认识了么?这就是我的戒指啊,我一直戴着的啊。”
“你!你的脸为什么突然这么白!刚才还不是——你是——何玉莲?!”秋端茗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不,不可能的,你早就死了,你早就死了!”
屋内,又是一阵阴风扫过,卷起素色的白幡猎猎直飞。拂过秋端茗的脸庞时,轻柔好似鬼的手在抚摸着,她更骇,连滚带爬向后退去,手指颤颤指着秋若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并没有害你,我并没有害你啊!我只是想将你找回来,我一直只是想将你找回来的。”
秋若伊自花几上飘然跃下,她的裙子很长很长,完全没住她的鞋边,隔着朦胧烟雾,远远望去,她像是漂移过来般。双手笼在长长的云袖中,她的声音有着近乎缥缈的空洞,“找我回来?让我嫁给贤王,好做你们的棋子,重蹈我娘的路,是不是?”
秋端茗大骇,步步向后退着,直至无路可去。缩在墙角,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你不会重蹈你娘的悲剧,你看太子最终不是被我们扳倒了么。龙腾我们早晚也会送他上西天的。”
“哼,那就是想让我守寡了?”秋若伊冷冷一喝。
秋端茗吓得直摇头,“不是的。龙腾死后你可以再嫁,只要我们秋家掌握了局势,你可以像个公主那样再嫁。要风是风,要雨是雨。”
秋若伊微微一怔,旋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指着她长久说不出话来。她的笑声太凄厉,如鬼魅一般凄微而振奋,直震得屋中唯一一支微弱的火烛簌簌直抖,引动着一室晦暗的光线明明灭灭。
良久,她止了笑。双眸陡然睁圆,里边厉色如锋刃刺出,“贱人!当年你也是这般同我娘说的罢。可我娘已经死了,如今——我也死了!我要你偿命!”
秋端茗直直盯住秋若伊雪白狰狞的脸,本是高傲的面庞上露出惊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