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捧着铃铛,低头玩着,笑得灿烂。他一个劲儿朝里边去了,服侍霜兰儿的宫人见状,连忙跟上。
着墨在旁轻吁一口气,望一眼霜兰儿,恭敬道:“皇后娘娘,方才失礼了。”
霜兰儿摇首一笑,“不过是头衔罢了,早晚都是空。你还是叫我兰儿罢。从前在瑞王府中,承蒙你照顾,否然……”若说秋可吟身边还有好人的话,也只有着墨了。从前许多事便是着墨帮忙,将秋可吟的毒计透露些许给自己。若不是这样,她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着墨惶恐,“不敢当,我不过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罢了。”顿一顿,“况且,我的家人都是你救治,要不然已是天人两隔。”
霜兰儿笑笑,“不说这些,今日怎会是你送君泽来?”
着墨一一述来,“自从瑞王带兵去了南地,王府便成了座空宅子。只剩下洛公公、我,还有几个老人。本来我们也要散了,洛公公和沈太医被召去宫中任职。我本想收拾衣装怀乡,是皇上,他命我从旁照顾君泽。所以,我就一同跟来了。”
听完,霜兰儿神情凝在那里。心头骤然哽住,少筠啊少筠,他为自己考虑如此周道。害怕君泽认生,所以将从前照顾过君泽的着墨安排给自己。
然而,她又能怎样呢?万里江山,他需要人继承。他让她走,她不得不走。还能怎么办呢?她死死抵在身旁花几上,极力克制着自己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罢了罢了,她这辈子就一人寥寥渡过罢。只要有君泽,就够了——
Chun寒很快过去,夏日暖风吹散了一切。
别院周围,树木葱茏,雨露云雾,甘露淋漓,幽静宜人。
这样的日子,除却寂寞,倒也舒适。
她每日看着阳光自白棉窗纸里透进来,薄薄好似一层琉璃纱,软而轻绵,一点一点耀上她的眉眼。再看着日落西山,辉染半天,直至夜幕降临,月光碎碎碾过她的肌肤,刻下一道道每日的痕迹。
她以为,离开可以淡忘。可也许她错了,那种思念好似毒液植入骨髓中,愈来愈烈。
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衣食无忧,唯一的遗憾便是,君泽始终不肯叫自己一声娘亲。
一日一日这样过着。
炎炎七月间,终有一日,上阳城中传来悲丧的消息。人人道:皇后无福,自受封后重病卧床,送至山间休养,终熬不过暑热薨逝。
祥龙国,新帝登基,改年号为隆和。
世人没有想到,争夺多年的皇位一朝尘埃落定。本以为将迎来安定的日子,哪知隆和一年七月二十八日,皇后病逝。大丧过后,同年八月十日,带兵退守南地的瑞王龙霄霆竟是卷土重来。
一时间,战火弥漫,处处皆是硝烟刺鼻的气息。
局势难以预料。新帝登基本就盘根不稳,半年时间尚来不及将朝廷洗盘,植入自己的势力。而瑞王龙霄霆曾经统管六辖区,势力遍布全祥龙国,加之他曾掌管半数精锐之兵,自然是一呼百应。
本来,世人以为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哪知十月秋叶飘飘时,新帝龙腾在越州一处部署出现巨大的纰漏,导致瑞王的兵力瞬间攻克,北上直入上阳城。
人都知,天,又要变了。
隆和一年,十月十五,皇城被围,兵临城下。
夜,月圆。
皇宫之外,数万余众合围,战马不计其数,间中大旗飘飘,飒飒迎风。旗上硕大的一个“瑞”字,队伍整齐有序,持刃而立,一名将军骑马来回大喊,“瑞王有令,原地待命!”
只见那将军手中执一枚金令,火光灼灼下,赫然是“雷霆”二字。
众将士得令,却也不敢太过放松,原地候着。
皇宫之内,龙腾席地而坐,面前一盏长长的案几,重重白纱飘在他身边,像是无数来自幽冥的招魂幡。
他的神情,云淡风轻,与上次龙霄霆带兵攻入皇宫时无甚分别。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他设计龙霄霆逼宫,这一次却是龙霄霆真的兵反变,直逼皇宫。
江山危在旦夕,他却不急,她从来都是这样一幅闲散慵懒的样子。
秋若伊急得不可开交,她始终想不明白,以龙腾的实力,怎可能两个月就被龙霄霆自南边攻破皇城,照理不应该。
大难临头,本是十万火急的事,可是,面前之人却……她突然有种感觉,龙腾好似有意让龙霄霆攻入皇城中。
终究,她按捺不住,唤道:“皇上,要不要唤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