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岚明白他的意思,一般来说,送入洞房的时候会有喜娘搀扶,一众身着艳红服侍的侍女跟随,待进入洞房之后再唱词祝福,并且对新婚夫妇进行一系列含有好彩头好寓意的活动,比如吃子孙饽饽,喝莲子汤,将新娘新郎的衣摆扣在一起等等。然而现在,只有他们俩在路上孤单地行进,没有一个人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俩心里都明白,这是叶贵妃捣的鬼,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开心张狂,要他时时刻刻记住:他是败军之将,失宠皇子,此生此世都绝无翻身可能。
苏霜岚的声音却透着轻快:“哎,你不知道,我可是最喜欢唯一了,什么事情都是独一份才好呢!都跟别人一样有什么趣味!”说着一脚踏在轮椅后端的横梁上,另一脚开始踩踏滑行,轮椅立刻飞快转动起来,苏霜岚开心地说道:“像这样快速地奔向洞房,世上也是唯一一份吧!”
她的盖头扫在慕容峻脸上,有些微微地痒。然而慕容峻也没有伸手拨开,任凭那盖头在自己脸上拂过,如风般轻柔绵软。他一时间几乎要忘了所有的束缚,只想这样一直滑行下去,没有尽头。
皇宫。
叶贵妃正在寝殿中发怒:“饭桶!混账!这么多人都杀不死一个臭丫头吗?本宫养你们何用!别跟本宫说那些对手太多,障眼法太多的鬼话,全都是你们不顶事!统统拉出去打死!”
首领求饶道:“娘娘恕罪!此次办事不力确是我们大意了,但请娘娘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属下必定不负所托!”
“哼!”叶贵妃手重重一挥:“都滚!下一次再这样,你们都自裁了事,不必回来见本宫!”
“谢娘娘不杀之恩!”首领及其他人口头拜谢,迅速退了出去。
慕容峰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此时才说道:“刚才传来消息,王府的婚礼进行得——还算顺利。恭定世子已经被抬回自己府中了,据说手腕伤得挺厉害,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叶贵妃冷哼:“这三年,他的功夫倒是一点没落下!什么颓废终日,心灰意冷,全是装的!若不是为了——”她没有再说下去,狠狠说道:“既然不能杀他,一定要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母妃打算怎么做?”
叶贵妃目光阴狠:“逼死他!”
荣亲王府。东院。
苏霜岚滑行着轮椅很快进入东院,又直接推进了慕容峻的屋内,之后就松开手,拉着红绸站在了一边。慕容峻看着她,苏霜岚说道:“呀!你的房间我又没来过,带路啊!”
慕容峻微怔:“去哪儿?”
“坐在床上,揭盖头呀!”
慕容峻微微窘迫,牵起红绸带着苏霜岚向内室的床榻走去。苏霜岚坐在床边,很久没有感觉到慕容峻也坐过来,就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你应该坐这里吧?”
慕容峻半响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闷闷地说道:“本王,每日都是由成安服侍就寝的。”
苏霜岚微惊。按照史书所记载的腿伤,以及那次自己对他的腿伤用针时的揣摩,他应该是起码能扶着东西站立起来的啊!腿部不是贯穿刀伤吗?怎么会完全站不起来?
苏霜岚手一伸:“手拿来。”
慕容峻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手。苏霜岚搭在他的脉上,细细凝神感受,皱眉道:“中过毒?”
慕容峻有些惊讶,上次她对自己的腿伤用针,还有她的神奇药丸,本以为她只是精通医术,但而今看来,竟是炉火纯青。因为那毒并非普通毒药,而是混合多种毒药制成,就连太医院的首座及其首徒林寒都难以完全诊断出来,只能分辨出三四种毒药。对症下药之后,命是捡回来了,但原本的腿伤更为严重,甚至站都站不起来了。首座和林寒悉心研究了半年多,又诊断出两种毒药,但用药之后还是未能除尽,而且林寒十分沮丧地说过,这毒药停留在体内的时间越长越难以诊断出来,一年之后就会趋于无形,诊脉也难以诊断出来,而双腿,更是再也无法站立。
苏霜岚蒙着盖头摇头晃脑:“好复杂的毒药,起码有八九种啊。解了一部分,还剩很厉害的一部分呢。啧啧,置人死地可以直接一刀啊,居然这么阴毒。”
慕容峻收回手,寡淡地说道:“不该跟你说这么多话。本王并未同意你来同住,府内房间众多,你随意挑一间吧。”
苏霜岚忽然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房顶,又指了指窗外。慕容峻会意,感觉到房顶和窗外都有人。苏霜岚又指了指自己的盖头,然后走上前蹲在了慕容峻的面前。
慕容峻直觉得自己喉咙发紧。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洞房花烛,却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是新娘为了迁就自己的残废,蹲立在自己面前!他心中又是自卑愤恨,又是感激震动,伸出去的手竟有些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