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下最后一柸土,顾景煜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么难过,只是空落落的,就好像心底的某一处也随着那个女子的离去,而深埋在了黄土里了一般,再也活不过来。&29378;&47;&20154;&47;&23567;&47;&35828;&47;&32593;&119;&119;&119;&47;&120;&105;&97;&111;&115;&104;&117;&111;&47;&107;&114;
墓碑上是他用了一天一夜亲手刻上的“爱妻陆宛宁之墓”几个字,手上清晰可见划伤的道道血痕,深深浅浅,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却依旧还在微微往外渗着血迹。
顾景煜却丝毫不在意,只手中捏着那些也不知被他翻看过多少遍的画纸,一张一张,再次翻看着,仿佛看着画上的那个女子,就可以当作她还在他的身边,从没有离开一样。
那些画满她与他过往的画作,从两个人的初识,到最后的决裂,戛然而止,一幕一幕,跃然纸上,顾景煜看着那些发生过的往事,根本不需要仔细回想,它们就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仿佛昨天。
只是,再回首,却已经恍如隔世。
画上的女子,或笑或嗔,或喜或怒,鲜活的就好像她随时都会从纸上走下来,然后上上下下将他此刻狼狈的模样打量一番,然后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来,一边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场恶作剧,她还没有死,她还活着,回到了他的身边……
顾景煜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发生。
可是,他怔怔的等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没有那个女子,没有他期盼着的画面出现,只有冰冷的坟墓,和穿过的冷风。
而除了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之外,那个女子还画了许多他单独的画像,画上的他,有时候在静静低头看书,有时候在练字,有时候眉头紧皱着在批阅奏章,甚至有时候只是一个淡淡的背影……
这些画,笔触都很简单,仿佛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个人的神韵,顾景煜望着这些画上的自己,却一时有些陌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过画上的那本书,也不记得当日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不记得他又是在什么情形下做过画上的那些事情……
可是,那个女子却全将它们看在了眼中,顾景煜不禁想象着,她画着这些“他”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又是怎样的心情,她一定是将他看得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够如此细致的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看得这样真切吧?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隐藏自己的一切真实情绪呢?应该是在母妃死后吧?因为知道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人护着他,再不会有人爱着他,他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活下去,就必须学会伪装,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他也一直做的很好。好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而又是在什么时候,他开始不知不觉的在那个女子面前卸下心防的呢?仿佛对着她,他终于可以暂且放下那些伪装出来的情绪,可以卸下戴在脸上的厚厚面具,甚至可以最大限度的信任她。
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放松。
顾景煜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甚至他本能的逃避着这样的感觉,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紧紧包裹起来,因为幼年时期的种种遭遇告诉他,这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有一天,突然一个女子闯入了他的生命里,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雨滴一般,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他心底去,将他冻在坚冰之下的那颗心,一丝一丝的融化着,又好像是一颗落入他心底的种子,她在那儿渐渐的生根发芽,一点一点的慢慢长大,在他甚至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再也难以拔除。
顾景煜下意识的抬手轻抚向画中女子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就仿佛她还活着一样,可是,触手所及,却只不过一纸冰冷,再也不复那个女子的体温。
望着画上相视而笑的一男一女,哪怕是隔着纸端,顾景煜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惬意和快乐,就仿佛毫无阴霾的一个晴天,午后日光正好,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像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而她和他,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原来,他和她之间,曾经离得那样近。
望着画上的两个人,顾景煜突然清楚的意识到,她曾经那样的爱过他……
而他曾经也那样的爱过她。
一瞬之间,顾景煜如遭雷击。
他忽然有些想笑,为什么这样简单明了的一件事,他要等到现在才明白?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他却像是个瞎子一样,固执的蒙蔽着自己的双眼,固执的蒙蔽着自己的心,拒绝看清。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等到那个女子不在了,才让他看清这一点?为什么要让他在彻彻底底的失去那个女子之后,才来后悔呢?
她曾经那样的爱着他,他也那样的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