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长歌有些愣愣地望着她。
“果然是你!”李桢目光如炬地瞪着她,那眼睛暗含着强烈的杀意,甚至他怀疑若不是长歌在此,他定会忍不住亲手结果了她!抓住她的手狠狠一甩,转过身去,似乎连多望一眼都觉得是侮辱。
牟怜卉被他用力一甩,体内气血一涌,又吐出了大口鲜血,她虚弱地笑道:“我知我罪孽深重,即便入十八层地狱,也无法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过,只是,我好不甘心!长歌……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只为了让苍天留他一条活路,我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明明就快要……”话到半路牟怜卉却突然止住了。
“子濯!”她眼眶蓄满泪水,朝着一个方向缓缓伸出手。
长歌轻抬眼,便见身侧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亦颤抖地伸来,两人的手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靠近,在咫尺之间,快要触碰到一起的那一刹那,那双白皙纤瘦的手突然坠落了下去,整个人再无气息。
“姑姑……”长歌心底骤然一紧,怀中徒然一空,赶来的李子濯一把夺过牟怜卉,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双臂紧紧地揽着,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嵌入骨髓一般。
“为什么这么傻?”他低垂下头,声音哽咽堵涩,望着那闭目紧阖,仿佛只是熟睡着的人儿,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喃道:“卉儿,我们回家,我们回家……”然后看也不看长歌及李桢一眼,抬步离去。
“放开她!”长歌语气仿似结冰,伸手去夺,身侧“砰”地一声有重物坠地,长歌悚然一惊,转身,便见身侧的李桢轰然倒地。
长歌神色微凝,瞧见那落地在少年,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却终是未再阻止,任由李子濯抱着她姑姑离去。
她轻缓地闭上眼,面上闪过一丝疲惫的倦意:“你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地上,李桢霍然睁眼,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帮他。
站起身,脚步跄踉地往长歌所在而去,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我知错了!”
长歌却未回应他的话,而是轻缓道:“李桢,你说,情究竟是什么?”
李桢轻抬眼梢望着她,见她面上有一闪而逝的痛意,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姑姑从小仙姿聪慧,性格温婉,平日里就连踩死一只蚂蚁也并不忍心,这样美好的她,却能为了李子濯,不仅甘愿放弃仙籍,日日照顾他、忍受他的冷嘲热讽,还背离了本性,拘出数千条无辜的魂魄,设下了九转移魂阵!宁愿让自己遭受天刑,生生世世以不得善终为下场!”
长歌睁眼,面上有丝丝迷茫,“就连我,曾经亦受它所迫害,饮下了忘川水。”
长歌从袖口中拿出那发着蓝光的玉佩,“皆说饮下忘川之水,便能够忘记前尘往事,我却不知,为何还会留着它!”
李桢视线缓缓落在那玉佩之上,眼底寒意顿现,只见那玉佩正在慢慢的开始碎裂。最后,“啪”地一声,裂成了无数碎片,掉落在地。
倏地,长歌的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心脏,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开闸的潮水涌出,她下意识的抱住头,痛呼了一声。
耳畔中一道来自于遥远的清澈对话声依稀响起:“这块玉佩又名双梄石,无论多远他们皆能够相互感应,一边若碎,那么另一边也会随之断裂,如今,我将它赠予你!”
“师傅,这是不是凡人常说的鸳鸯佩?”
“咳……”男人迭不防咳嗽了一声,“这只是我们师徒二人的信物!”
“信物?我知道了!师傅的意思是,寓意我们二人永远不分离了!”
耳畔声音越来越远,泪水顷刻蓄满眼眶。
“长歌,你怎么了?”李桢何曾见长歌这般模样,有些紧张地扶住她,却被长歌大力推开。
“碎了……为什么……碎了……”长歌脸色煞白,望着那碎落地玉佩,目光中带着伤心欲绝的隐痛。
东华,你竟然连我们这最后一点牵绊,也要将它毁得一干二净吗?
长歌脚步跄踉地往前方走去,然而没走几步,折言扶着虚弱的近乎透明的东华,出现在她面前。
长歌步履猛地一滞,目光静静地看着东华,静静地看着,望着那满头刺目的白发、那病态般虚弱苍白的脸颊、那紧阖的双眼、那马上就像接近魂飞魄散的躯体,一颗心不断下坠,不断下坠,直至跌落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中,被地狱烈火狠狠焚烧着,五脏六腑几乎就要到了迸裂的地步。
那个嫡仙般清润如风的东华、那个强大到永远不会受伤的东华、那个冷血无情到心如磐石的东华,怎么会……变成这样?
折言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