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他说得对，尹夏迟早会知道她的妈妈嫁给了一个老大，现在告诉尹夏，也算是打了预防针了。

听着何琪雪和曹一峰的对话，尹夏眼睛张得大大的，眼珠转动，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何琪雪和曹一峰相识一笑，尹夏总能让他们抛开烦恼，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何琪雪伸手环住尹夏，回道，“夏夏只要说出‘曹一峰’，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曹一峰并未说大话，虽然他只是这一片区域的老大，却足以让他们闻风丧胆了。

“太好了！”尹夏双手高举，兴奋嚷道，“我有爸爸了！同学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曹一峰笑笑地拥过何琪雪，一家三口的幸福景象，在花园的某一处熠熠生辉。

只是这一幕，在十年后，在十八岁的尹夏脑海中，却是多么地讽刺，扎得她双眼生疼，泪水不断。

看着镜中的自己，泪痕满面，却掩饰不了她那夺人摄魄的美，精致完美的脸庞上黛眉如烟，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半敛眼帘，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黑色的瞳仁里纯净的毫无杂质；薄美的娇唇是那般迷人香甜。

尹夏摸着自己的脸，泪水再度溢出……

因为曹一峰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这十年间，他不止一次表达过对尹夏的好感，可是他是她的继父啊！

可是，只要有人和尹夏接近，曹一峰就会暗中对那个人下手，最开始，她还会浑身发抖，之后，便再也没有情绪了，一个人的人生，没有朋友，独自行走。

直到大三那年，遇到莫雪然，她喜欢莫雪然，偷偷爱着莫雪然，明明那么隐蔽和卑微，但是却依旧没有阻止曹一峰对雪然下手！

那夜她跪在地上求曹一峰放过雪然，甚至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但是……曹一峰却还是魔鬼一样的刺穿了雪然的身体。

这个男人，是因为她而死，明明还有大好的人生！

她恨，她怨，她恨不得直接送曹一峰下地狱！

深夜，一缕幽魂飘来，伸手抚摸着熟睡的尹夏，泪水滑落。而这缕幽魂恰恰是尹夏自己，只是此刻的装束有些不同，是古装。

人们常说，人死后会变成鬼魂，她一直不信。可如今她正成为一抹游魂，飘回她从前的生活。

她不得不信了。

这就是死亡吧？

死的时候，会将自己的人生观重新走一遍，之后也许上天堂，也许下地狱。

尹夏相信自己是下地狱的，因为她系在她身上的人命多不胜数，她是一个背负着全身罪恶的人，下地狱才是最好的去处。

在下地狱之前，她想再看看现代的自己，这个可怜的自己。

原来以前的自己，即使睡着了，眉头还是紧皱的，表情还是痛苦的，眼角会掉落泪珠，即使睡着了，她还是这么难受，难受得无法呼吸。

尹夏有些心疼了，伸手揉着她的眉间，慢慢舒展她紧皱的双眉。白天已经很辛苦了，至少晚上要睡得好些。这样的生活，任谁都不想过，可是却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承受太多了。

她……

不就是自己么？

尹夏苦笑一声。即使到了风云大陆，她的痛苦依旧延续。她有些怀疑，她前辈子是造了很多孽，今生要全部补回来，甚至惩罚得更重，更深。

这是她的命。

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明明自己摸自己，什么都摸不到，可这样的手竟然能摸到现代的自己。

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身体吗？

也许是为让她能跟现代的自己告别吧。

身体凌空漂浮，一直想着死亡，现在愿望成真了，这一次真的死了，成为了孤魂。走过了自己的人生，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继续漂浮，继续游荡？

可是尹夏并不想这么做。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她记得临死前，是清依将她救出来来的，之后呢？难道就因为体力不支，死了吗？

尹夏怀疑，总觉得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罢了……

既然记不起来，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她多年的期盼，实现了，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雪然……”

床上的自己一声低吟，吸引了漂浮在空的尹夏。

雪然，莫雪然。

尹夏轻声跟着念着，莫雪然，是她在今生亏欠最多的人，也是她最爱的人。那夜之后，他是不是也跟自己成为一缕幽魂，到处漂流？如果当时她能跟着他一起死，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