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珣强忍着左肩处忽然间袭来的疼痛,思索片刻,却是猛地警醒:“你是说,他会自戕?!”
陪隶低头不语。
公孙珣登时大急,挣扎着就要从吊床上下来。
而娄圭赶紧上前扶住:“少君,何至于此啊?我晓得你惜才,可这么一个人,便是有才能也不能为你所用吧?人家终究是夏育从草莽中简拔出的私臣!再过两日离开这草原,我们与他就是敌非友了!”
“那也要等离开草原再说!”公孙珣勃然作色。“速速扶我下来,还有你……娄子伯你与我速速去中军拦住那高玄卿!”
娄圭无可奈何,只能深深看那陪隶一眼,然后径直去了。
然而……
折腾了足足一刻钟后,道边的一处小丘后面,数个火把之下,公孙珣却只能在那陪隶的搀扶下颓然坐到了高衡的尸首旁。
几日前还在歠仇水上率领两百甲士一往无前的那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此时却已经再无半点气息。
“我一来就四处找了。”娄圭赶紧解释。“但按照高衡旁边的士卒所言,他应当是那边乱子一结束就直接过来了……根本来不及。”
“何至于此呢?”公孙珣喟然叹道。“何至于此呢?”
“主公,士有死节之烈,此人确实是个清白之人,是我妄加揣度了。”说着,吕子衡居然直接下跪将刀奉上,俨然是要请罪。“我的气度不堪执掌中军……但我有一言,我之前嘲讽于他,并非是心存不善,而是确没想到他会如此刚烈!”
“我怨你干吗?”公孙珣将刀推回去道。“便是我都没想到,何况是你?再说了,你的职责既不是文士也不是武士,乃是我的腹心,在我无力之时替我执掌职权……你的所为,便是我的所为,这件事情正要你和我共同担起来!而我伤愈之前,你依旧替我执掌此刀。”
吕范这才收回短刀。
公孙珣坐在坡前与尸首同列,看着周边越聚越多的伤兵残卒,以及赶来的多位军官,心中却是愈发不平,但又只能强行忍耐:“将高衡尸首带上,用我之前的吊床裹住,回去好生安葬!”
“司马!”众人刚要行动,却忽然又有人提醒道。“高衡已死,他的部属谁来统帅?”
这个问题虽然有些直接,却不可避免,而公孙珣环顾四周,韩当、程普都不在旁,娄圭终究只是个狗头军师,那魏越成廉又有些让人放心不下,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要知道,这个位置要是换上个废物过去,指不定要出乱子的。
不过,就在此时,公孙珣却是忽然瞥到了那名高大陪隶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司马。”此人赶紧躬身行礼。“仆名为高顺,出身贫贱,并无什么字。”
公孙珣目视此人良久,却又不禁感叹:“失一高衡,得一高顺,莫非是天命吗?你性格严重,这高衡性格骜烈,但你们却都尚清白二字……高衡字玄卿,我便也与你取个字,就叫做素卿吧!高素卿,那高玄卿的旧部就拜托给你了,望你能安抚众心!”
周边众人纷纷变色,却无一人敢多言。
“走吧!”公孙珣试图站起身来,却还是发现有些脱力,全靠吕范与娄圭二人上前扶住,这才勉力起身。
周围士卒不敢多留,赶紧按照之前的吩咐将高衡尸首驾到吊床之上,而公孙珣也换乘了一匹劣马,然后吕范亲手扶着,娄圭在前牵马,也晃悠悠的与夏日夜色中往着东面而去了。
“我等从军上阵,本不该忌讳生死,”等到此时,公孙珣这才将刚才心中不平之处给两个心腹彻底说了出来。“但临阵而亡,终究还有个说法。如高衡这般英武之士,没有被鲜卑人杀死,却因为什么简拔之德为一个不知所谓的将军于路边丧命,宛如一条野狗……凭什么?就凭他夏育是个两千石?我不晓得你们二人服不服,我总归是不服的!之前子衡与我讲,大丈夫的性命,不能操之人手,我其实深以为然。但那只是讲自己,而今日我才晓得,不止是自己,凡是清白之人的性命都是不该握在那种废物手上的!我公孙珣在此立誓,此番回师,不止是夏育,扯入此战的那些朝中废物,能杀一个我便不会饶过一个!”
“唯主公方可居上位,掌握天下清白之人,鞭挞腐朽之辈!”一旁的吕范压低声音,努力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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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字素卿,上党人也……发为军中陪隶,为太祖所部,其人严重清白,为吕范所得,常为臂膀。熹平末,从征鲜卑,焚弹汗山而返,路遇雨水,太祖伤重难为。时有渤海高衡高玄卿为夏育亲拔,亦在军中,育虑己败而太祖独胜,恐将罪己,乃阴使之反。时情急危殆,顺得范命,负太祖而走,至后军乃安。太祖握其臂,赐刀呼顺助吕范平乱,乃返,至营中举刀安众心,范亦以太祖之威德责夏育之无道,玄卿羞愧难当,乃自戕而死。待天明,太祖先收衡尸,复叹曰:‘衡亦清白之人也,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