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北宫中的宦官蒙蔽了陛下!”此人举杯呼喊道。“我们一定要把声势造足,一定要让陛下明白宦官对朝政的侵害……”
“说的没错。”坐在上首的王允愤然将手里的酒杯掷在地上,也是昂然起身。“若是在家耕读倒也罢了,可既然来到朝中,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廷现在这个样子,我辈居于朝堂之上,行御史之责,怎么能坐视阉宦在那里专权呢?!”
看到台谏领袖如此激烈,下面一众年轻的侍御史也是纷纷呼应。
不过,坐在左手边的公孙珣闻言却不禁微微蹙眉,这王允怎么跟想象中的谋定而后动差那么远?当然了,转念一想,他又跟着释然了起来……王子师固然是个人物,但人家董卓更是个人物,后来的隐忍不动更像是被逼的。而等到他一朝反杀,便立即跟着本性暴露了起来。
“文琪为何蹙眉?”王允也是忽然注意到了公孙珣的反应。“可是我们所言有何不当之处?”
“非也非也。”公孙珣赶紧答道。“只是王公,仅仅一句‘宦官专权’,落地无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曹节、王甫这种人呢?总是要抓住事情来做文章的吧?”
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摇头,便是紧挨着公孙珣的田丰也是不由叹气。
这下子,公孙珣愈发不解其意了。
“文琪刚刚来京中不久,又是初入中枢,不晓得这里面的事情也是正常。”王允捻须叹道。“你不知道,宦官子弟所做的恶事,我们御史台那里堆积如山,而且我们御史台也从来没有停过相关奏事……只是,宦官执掌黄门,天然隔绝内外,这种直言某人恶事的奏疏绝难送到御前。”
公孙珣微微一怔,然后立即明白了过来。
王允的意思是,宦官们把持着天子周围的黄门系统,如果奏折上写的是针对具体某个人的案例,那么一定会被针对性的阻拦。甚至,对方虽然没说,也是可以想象到的……如果一个侍御史长时间针对某个宦官的子弟进行弹劾上书的话,那必然会招来直接了当的打击报复,为此身死族灭也是可能的。
至于说,依靠着地方官来处置这些宦官子弟,党锢之祸的教训就在眼前……如今,哪里有地方官敢直接处置宦官子弟呢?或者说,当日敢处置宦官子弟的地方官,如今又有几个还在朝堂呢?
当然了,王允毫无疑问是其中一人,他家在并州势力太大,所以当年还是个吏员的时候就胆大包天的宰过一个小黄门,但代价也是有的,他本人逃过一劫,可是他的举主和保护者,当时的太原太守刘质却被下狱处死。
而这,也正是公孙珣认为王允是诛宦这件事情上可以依靠的一个重要理由,此人与宦官之间有生死大仇!
总而言之吧,眼前这个局面,揪住天象灾异的事情继续穷追猛打,把事情闹大,给宦官造成持续性压力,确实是一条理所当然的路子……而且似乎也是唯一一条路子。
不过,就在公孙珣认可了这个道理,而侍御史们也在继续商讨上书之事时,却忽然有王府的仆人闯入后院的小堂,打扰到了一众年轻官员的互动。
“何事?”王允不由有些生气。“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在我和同僚们宴饮时打扰吗?尤其是在后院!”
“回禀主人。”这王允的家人赶紧伏地禀报。“不是存心打扰主人,而是门外忽然有人前来拜访……现有名刺送上。”
王允面色稍缓,当即示意对方将名刺呈了上来,而只看了一眼,他就豁然起身:“速速请进来!”
仆人飞奔而出,堂内众人却不解其意。
“是刚刚卸任的司空陈公(陈球)遣人来访。”王允正色言道。“陈公海内名臣,当日若不是他在朝堂之上仗义执言,与曹节、王甫二人争辩,窦太后几乎就不能与先帝合葬,诸位,不如与我一起出迎……”
众人自然纷纷颔首。
“此番事情难做了。”就在众人纷纷起身之时,田丰却岿然不动,而且还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元皓这是何意?”王允大为不解,公孙珣也是一脸疑惑……当然,前者是对田丰的反应本身感到不能理解,而后者却是基于对这位他生平所见所谓智力值最高男人的信任而对这个结论有些好奇。
“陈公正是因为天象罢官。”田丰坐在那里正色解释道。“换言之,朝廷已经有所公论,地震之事便是他的过失。而此番他遣人来找我们,一定是想让我们不要再死抓着天象之事来做文章,省的牵累于他……”
“陈公不至于……”王允当即蹙眉。“当日日食之后我们就曾上书,也没见刘公有所言。”
“非也,”田丰从容解释道。“子师兄应该晓得,因为地震去官的陈公与因为日食而去官的刘公并不一样。刘公乃是宗室名门,又是当朝帝师,无论如何都稳如泰山,只要坐在家中迟早还是能从容登上三公之位。然而,陈公却是从河北做县令起家的,辛苦为政,全靠之前桥公(桥玄)不计私人恩怨,举荐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