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族老心中一动,居然怔了片刻,然后方才回复了这个简单至极,同时也是郡县长官巡视时的常规问题:
“回禀县君,这个倒也简单,国中诸族,魏氏为尊,其家世显赫想来县君也是知道的。而按照县君的说法,那这魏氏应该是一二两种来源皆有……他们家本是魏国王族在河南兖州的后代,后来在本朝又转行经学,祖上出任过一任魏郡太守,卸任后便在邺城北面的邯郸定居。”
公孙珣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邯郸魏氏的底细。以目前来论,其上任族长曾官至九卿为光路勋,现存的两千石也有二人,一为现任族长魏青,其在朝中刚刚出任了尚书仆射(尚书令副官),加了侍中衔;一为魏青之弟魏松,之前出任了一任鲁国相,现在因事罢官在家,实际上主导族中之事。而之前两个郡吏说去年大家公推了魏氏麒麟儿为孝廉,指的便是魏青之子,如今据说是入朝做郎官去了,恰好和自己族兄公孙瓒同期。
至于其余诸族,说是与他家齐名,其实加一块也未必有魏氏显赫。而这种事情,之前在柏人遇到了师兄申毓,公孙珣便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至于邯郸氏和李氏,”秦氏族老继续笑道。“便是标准的第一种的来源了,邯郸氏以邯郸为名,本就是赵氏小宗,而赵国李氏乃是李牧之后……都是在本地延绵五六百年的土著巨族。”
公孙珣连连颔首,却也不是很在意……之前就说了,这邯郸氏和李氏虽然跟魏氏齐名,却只是因为源远流长而拉出来凑数的。而且这俩家之间差距也很大,邯郸氏人口多一些,整个赵国都有分布,好歹出过一个两千石,估计这代人再努力一把还能再出一个;至于说李氏,最高的居然只是个千石县令,也只能靠祖宗名号挺直腰杆了。
当然了,这也是公孙珣有眼无珠……人家这赵国李氏后来延续千年,跟他老师卢植家里、还有王允家里,一起并称什么五姓七望,而魏氏与邯郸氏却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也是世事难料。
当然了,那就是后来的事情了,而且也未必就能再成真了。
“而至于王、张、鲁、申这四家,”这秦氏族老继续言道。“既不是先秦贵族,也不是本朝官吏卸任,更不是如我们秦氏这种小门小户商贾出身……否则,焉能高我们秦氏一头呢?”
此言一出,其余秦氏族人一时脸都白了,完全不晓得自家这位向来有能耐的族老为何要说这种话……这不是当众说这四家横行不法,全靠强力兼并乡里才有如今威势吗?这话当着这么多县卒传出去,还能有个好?
实际上,那两个县尉早已经面色青红不定了起来。
不过,公孙珣听到此言,却只是哑然失笑,不做评价。
笑完之后,他也不再多待,而是摆摆手便昂然出了里门,却是下令仪仗转往邯郸城的西北,俨然是对城南城东的富庶之地没了念头,准备去看一看邯郸县中最穷最苦的地方去了。
这一去便是足足三日。
而这三日间,邯郸城中却已经是乱成一团了。
“此处可是国中功曹掾申蒙家中,申蒙可在?”青天白日之下,一群骑着白马配着刀弓的武士却是呼啦一下踹破里门,然后将城中一处临着街耸着高楼的庭院给前后围住。“县中有吏员招认,说是受你指示擅改算钱账簿,速速随我们去县中见王专属说明此事!”
申蒙家中居于邯郸最繁华的地段,所以对面街上的一处高楼上,很快就聚集了大量的相关人士,然后汇聚成团,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情形,并议论纷纷,各自惶恐。
“完了,连申功曹家中都要倒霉了!”
“这县中吏员抓了精光倒也罢了,毕竟是邯郸县中所属,谁也不好说什么,可申功曹乃是国相直属的郡国显吏,申氏又是国中大族,如何就能抓呢?”
“人家连王甫、段熲都能杀,一国都能灭,如何不敢抓一功曹掾?!”
“可是哪里有以县凌国的道理呢?这些跋扈过头了吧?!”
“国相安在?!国相若在自然可以与他理论,可是国相那个样子……”
“摊上这种厉害人物来我们赵国,偏偏国相又是那个样子,也是我们倒了大霉!”
“之前你不是说国相那个样子正好吗?”
“我何时说过……你不要污蔑。”
不过很快,让这群人戛然而止的是,大概是因为那申蒙年纪渐长,几个儿子又有些颐指气使惯了,此时居然堵上了大门,设立了围障,然后直接抗拒问询。甚至,那申蒙的三子还带着一些家中青壮手持弓矢刀剑爬上了临街的楼阁去威吓。
这群白马武士没有攻坚的手段,也是不得不一时僵持下来。
街上之人远远散开,却没有躲远,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