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栩躲躲闪闪,但终于还是开口了:
“王道人,我以你是太原王氏出身,又兼修道法,所以以知交待你,可你刚才为何要在此处殴我一掌啊?”
王宪一声长叹,公孙珣倒是一声嗤笑:“原来国相真如他人多言,心里面是不傻的!”
躺在那里的向栩闻言当即流出两行清泪来:“公孙县君何必戏弄于我?我年少时做那些事情,三分是真的疏狂,三分是为了不负先人之名,剩下的三分也不愿瞒你,便是为了邀名做官了……可是疏狂半生,真做了一国之相,却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甚至连与人好好说话都不能为,以至于张口不是经文便是骂人。如此局面,不高卧在榻上,做一个‘无为而治’之人,还能如何呢?”
这话公孙珣是信得……向栩之前数十年疏狂不定,每次见客,都是撅着屁股一言不发,几十年下来,丧失与人的正常交流能力反而是理所当然。
“这么说,我倒是对国相有恩了?”公孙珣继续负手嗤笑。“若非是我把王兄送来与你作伴,整日陪你说话,怕是今日这番话你也是讲不出来的。”
“不要……不要取笑!”
“向公,”公孙珣忽然敛容言道。“我何曾取笑过你?我来这赵国不久,却也看出来了,被做官二字逼疯逼傻之人哪里没有?说白了,都是可怜人罢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只问你,你们要做官自去做你们的官,而我既要做官又要做事,难道哪里不对吗?!缘何要与我为难呢?”
“我何尝与你为难,只是觉得无为而治才是对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你做的太过了,总是杀人、劳民……”
“可如今,”公孙珣摇头道。“向公你连屋子都出不了,何谈烹小鲜?而我却已经把人都杀了,马上就要劳民了……二者总得从一吧?”
向栩愈发泪流不止:“哪里是我与你为难,分明是你要与我为难!”
“我直言好了。”公孙珣干脆言道。“向公是国相……你要是想无为而治,直接发文书往上面去,言我擅杀、殴上、夺印,王刺史和中枢诸公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届时我槛车入洛,你自然可以继续无为而治;而你若是不想把我送入牢中,就请两耳不闻窗外事,尽管放权与我!如何?!”
向栩勉力守住泪水,然后左思右想,一时居然有些犹疑。
“向公。”猪腰子脸的王道人忽然叹气劝道。“还是从了公孙县君吧……他要是真的槛车入洛,你以为他的手下能放过你?”
向栩闻言大惊,立即便想起了刚才一幕,许久方才勉强言道:“那公孙县君,我便将印绶与你,你以后不要来逼我……如何?”
公孙珣缓缓摇头:“哪里有县令掌握国相印绶的?这样好了,你将此物放在旁边屋子里,锁上门,配上两把钥匙,一把自己带着,一把给王道人……后者以你的亲信身份掌钥匙,而我也是逢公事皆来此请教,这样便能说的通了!”
“全都依你!”说着,向栩直接解下印绶,扔给了王道人,然后便俯身恸哭不止,后者无可奈何,也只能勉力接住。
公孙珣与王道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当即扔下向栩步出卧房。
“且收好。”公孙珣不免叹道。“凡事我自然会让郡功曹吕子衡来找你……有时间,你我再好好聊聊……至于这位国相,我再分拨一些人手,且替我好生照看于他……”
“君侯放心。”事到如今,王道人也只能如此回答了,但其丑陋眉眼中却难掩悲色……
其实,正如公孙珣之前所言,被做官逼疯逼傻的人,哪里没有?
且不提后院如何悲戚,这边公孙珣转回前院,却是拐角处便收起之前的感叹之意,等来到众人面前时已然换上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诸位,国相已经许了我的奏请,以冀州名士审配审正南为北部督邮,督查柏人、中丘二县,以南阳名士娄圭娄子伯为中部督邮,督查易阳、襄国二县……连同邯郸,五县并举,一同招抚山中贼寇、清查田亩、建造公学,若事成,则发全国之力整修圪芦河!诸位乃是赵国名族,可有人对国相与我共推之策有话说?”
听到此处,不等他人开口,那邯郸氏族长只觉身上一冷,便惶急相应,连连称赞。这下子,其余国中大户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要知道,督邮乃是郡中监察吏职,秩仅百石,但正如一州刺史六百石可以代表中枢监管两千石郡守一般,这个职务也可以代表郡守监管下面的县长、县令,向来权责极重。不过,之前向栩那个样子,这个职务自然就荒废掉了。而今天,公孙珣先是当众杀了邻县县长,然后堂而皇之的将自己亲信安插到这两个职务上去,俨然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公然夺取赵国整国的权柄了!
这个时候,他们这群签了名的国中大户,除了表示赞同又能如何呢?
也就是魏松有这个底气当众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