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知道。”公孙范晒笑言道。“洛中常常有锋锐新人名扬于世,而在黄巾贼起事之前,正如昔日兄长的白马中郎名动洛中一般,当时御史台也恰好出了一位人物,因为喜欢骑骢马,所以号称骢马御史,此人屡次弹劾宦官、纠察宦官子弟,恰如曹孟德当日出山时杖毙蹇硕叔父那般不留情面……”
“我听过此人。”公孙珣倒是也有耳闻。“桓典嘛,人家祖父是太尉,家族与袁杨联姻数代,乃是天下知名的经学世家,若非是桓典父亲体弱多病,未曾出仕,如今也是历代公卿了……这种人家的继承人出来做官,便是阉宦也要给些面子的。”
“兄长说的极是。”公孙范坦然答道。“不过,其实也是这些年阉宦气焰过于嚣张,几乎无人可制,所以这位骢马御史稍一针对阉宦子弟,便得了好大名声。”
“我晓得。”公孙珣闻言不禁叹气。“我数年皆在河北,焉能不晓天下不直北宫久矣?!”
这句话隐隐约约有些歧义,再加上又在大街上,公孙范倒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而公孙珣也有所察觉,不由一时干笑掩饰。
兄弟二人各自无言片刻,而等到公孙范缓过劲来,准备再换个话题之时,却忽然身体一晃……原来,居然有辆车子突然间拦到了二人车驾前面,逼停了车驾不说,对面车上之人还直接攀着车檐起身呼喝起了公孙珣的字:
“文琪!可是文琪来了洛阳?”
身后数名骑士纷纷面露怒容……到了公孙珣这份上,其实已经很少有人能再直接喊他名字了,何况是像眼前这人先当街拦车,又直呼自家主公之字呢?而且看对方形状,身上并无印绶,梁冠也不过是区区一架梁而已,俨然是个白身!
不过,公孙珣听到这声音后倒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嘿然一笑:“子远兄别来无恙!”
“哎呀,无恙又如何啊?如何比得上文琪你紫绶金印,年纪轻轻便封侯拜将啊?”对面车上的许攸装模作样,捻须而叹。
公孙珣愈发失笑,却是朝公孙范打了个眼色,然后居然直接下车,去了对方车上。而公孙范无奈,也只好微微拱手告辞,先行回去了。
公孙珣与许攸一起,目送着公孙范的车子消失在路上,这才相视一笑,然后就让车子径直驶向了路边……原来,这二人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素来都是知道彼此的:
公孙珣知道只要许了钱,这许子远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你做事;而许攸也知道,这个公孙文琪乃是一个诚信之人,只要你帮他做成了事,或者提供了有价值的讯息,那总不会少了你的钱!
故此,二人居然没有半点前戏试探,直接就趁着晚间暮色做遮掩,在这洛阳城中的路边巷口处开门见山的交易起来。
“文琪还不知道吧?”许攸不禁低声笑道。“前日皇甫嵩奏疏送到后,天子也知道党锢之事要听一听阉宦们的意思,于是今日下午便召见了诸位常侍询问此事,刚一开口,吕强吕常侍便直言如今局面危殆,若不能开党锢,则党人或将与黄巾贼合流,届时汉室天下难保!”
“天子和其余诸位常侍都是何反应?”公孙珣正色问道。
“能有何反应?”许攸依旧不屑。“天子当即失色……他这些天本就吓得不行!而诸位常侍虽然对吕常侍愤恨不已,却也居然无可反驳。不瞒文琪,凡数十载,这党锢一事终于要有个了结了,朝堂局面将来也不比往日了。”
公孙珣缓缓颔首……受党锢的党人本来就集中在河南的汝颍宛洛和河北的清河、魏郡一带,如今正是黄巾军主要的盘踞地点,从天子的角度来说,也就难怪会有所担忧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是汉室在这些地方人心尽失,又怎么会让黄巾军速速扫荡这些地方呢?
一念至此,公孙珣倒是忽然问了个有些荒唐的问题:“子远兄,你与我说实话,黄巾贼骤然夺取清河,扫荡颍川、汝南、南阳,这里面有没有你们的缘故?”
许攸闻言也是一怔,但旋即摇头:“文琪的意思我懂。其实,你若说有意无意放纵一二,或许也是有的,但若是说起暗中勾结,以此来逼迫汉室,怕就是有些高看我等了!别的不说,如今黄巾贼起事一月便扫荡二十余郡,若真是有所勾结,我们也不会让人求开党锢了……直接放彼辈入洛阳不好吗?”
公孙珣也不禁摇头,俨然是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想多了:“那子远兄……再问你一事,皇甫嵩是你们暗中联络的吗?”
许攸依旧摇头:“这件事情我可以与文琪作保,确实也与我们无关,乃是皇甫义真自己突然上书……其实不瞒文琪,本初那里之前确有此论,而负责此事的正是我许攸,我们本是要等诸将入洛以后再私下联络的,谁成想皇甫义真居然有其叔父之遗风,行事如此有眼光!”
许攸说的什么叔父遗风,指的乃是皇甫嵩的叔叔,昔日凉州三明之一皇甫规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