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攻下两城。”公孙珣不由失笑。“如何便能得出通用的法门来?”
董昭闻言微微欠身道:“恕在下直言,我以为这通用法门实际上已经有了,而且就是从这白马、燕县、韦乡三战之中得来的。”
“请公仁指教。”公孙珣当即正色。
“其一,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董昭侃侃而言。“将军在黄河之上以铁索连环诸舟船,使我军跨黄河如履平地,既如此,便应当肆意横行于大河上下,忽南忽北,让卜已和他的下属贼帅们不知所措。”
“公仁所言甚是。”
“君侯不必夸奖。”董昭晒笑摇头道。“如我所料不差,君侯本就想如此行事的。”
公孙珣也是当即点头承认:“确实,大河之利在我,取南取北皆随我愿,既如此,完全可以借铁索舟船南北乱行,让贼军失措。还有呢,公仁还请继续。”
“还有……”董昭不由神色一敛。“这其二,其实可以仿效黄巾贼和程立的做法,或是降兵、或是壮丁,或干脆是民夫……总之,裹挟向前,聚众攻城?”
“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珣不由蹙额反问。
“敢问君侯,”董昭不慌不忙。“若我今日不来,你明日要行何法?难道要驱动我军精锐骑士下马攻城吗?”
公孙珣一时沉默,却终于是无奈承认:“公仁的意思我懂了……不错,若是真无良法,便只好动用黄巾贼之前白马、燕县的俘虏,逼迫彼辈蚁附登城了!而且下一战若是守将还如这韦乡处一般,怕是还要顺势收拢韦乡的俘虏,连续裹挟,连续聚众攻城!”
“但事非得已,君侯并不愿如此,对否?”董昭急切问道。“不然君侯也不会独自去查看土城破绽了?”
“不错。”公孙珣倒也没做遮掩。“如此方法虽然有效,我却不愿意多做……只是,若无它法,却也只能如此行事。公仁,我须是一军主将,两军交战,必要时总是要有所为的!”
“君侯真是难得仁德之人。”董昭长叹道。“其实,我家中就在韦乡东南处几十里的济阴定陶,这兖州各郡国大多地势狭小,此处于我便如乡梓一般,君侯不愿生灵涂炭,我又如何愿意见到如此光景呢?说不定,这韦乡之中便有我们济阴的同乡呢!”
公孙珣不由再度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既如此,想来公仁必然有第三个通用的平叛方略了?”
“是还有一个。”董昭拢手而言道。“昨日听到燕县捷报,颇有所感……君侯,你说若是驱动本地降兵、壮丁去攻城,何如驱动此地豪强大户去攻城呢?”
“这有什么区别?豪强大户便不是驱动自家贫苦徒附、佃农去攻城吗?还不如用俘虏呢!”
如此想法,公孙珣几乎是脱口而出,然而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反而陡然间有所醒悟。
话说,公孙珣这个时候对于黄巾军的性质已经有了更深入的认识……此时的黄巾军顶层乃是不折不扣的宗教人士,是要造反建立黄天的,中上层却普遍性是各地对前途不满的豪强大户,而下层才是真正无立锥之地的老百姓。
若是大略而言,其中,顶层和中层是典型的相互利用,然后他们又一起利用底层百姓借以成事。但此时且不说顶层的顽固和下层的骇人的力量,只说这些纯粹为投机者的中上层,其实反而是黄巾贼中最容易动摇的一环!燕县一战,清楚表明了这种现象的客观存在。
那么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相比较于驱动降兵攻城,转而以当地豪强来攻城,便是攻城兼攻心了!
此策极妙,而且确实具有普遍适用性,或者说具有战略上的指导意义……总之,董公仁今日来献此策,倒是不负他的智谋和公孙珣对他的期待了。
见到公孙珣恍然大悟,董昭也是跟着憨厚一笑,然后继续剖析道:“君侯,你想想,这些豪强见到黄巾贼如此势大,又有几个没有分出一些子弟跟着搏一搏呢?便是没有,或是举家从贼,那黄巾贼中的豪强又有几个在周边县邑没有亲朋故旧呢?而这些亲朋故旧又有几个不是有力之人呢?”
公孙珣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公仁,韦乡附近都有哪些有力人家啊?”
“我不知道。”董昭连连摇头。“我是济阴人,如何知道东郡情形。但是在下却知道,我们济阴乘氏的李氏,家中隐匿户口便何止上万?其族人更是遍布济阴、东郡、陈留、任城、山阳……在整个兖州都是一等一的大户!”
公孙珣仰头思索良久,却又忽然拍案而起:“我忘了在何处了,有人曾与我说过,说是济阴李氏有一个叫李进的豪杰之士,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满腹经纶之才,可惜却不知为何得罪了他同乡一个姓董的,以至于蹉跎至此……而我军如今受挫于韦乡之下,久战不克,正该礼贤下士,寻访英才!不瞒公仁,我正准备持节亲往征辟此人,你愿随我去见识一下吗?乘氏离此处也就几十里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