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这个字真的是一言难尽。
“文琪在想什么?”吕子衡自然注意到了公孙珣的姿态。
公孙珣当然不会对吕范这个人有所隐瞒,于是便在帐外将心中疑惑給对方坦诚以对。
吕范闻言却是忍不住失笑:“文琪果然是酒未醒!”
“这是什么话?”公孙珣一时疑惑。
“德是论人的。”吕范摇头笑道。“文琪……董公仁让你让的‘德’,是对中枢而言的那种德;你自己觉得欠缺的‘德’,是对士人而言的那种;而如今你赏赐给军士们的财物,难道不也是针对军士们的‘德’吗?不过……”话到此处,吕子衡忽然面色一肃。“真正的问题在于,对于不同人而言,有时候‘德’是共通的,有时候却干脆又是相逆的,如何把握住其中分寸,依照时事作出取舍,才是文琪你最应该注意的。”
公孙珣一时恍惚,然后旋即醒悟:“不愧是子衡!我之前还以为子伯越来越长进了,现在看来,他长进的只是军旅谋略,大节上还是差了子衡你一筹的。”
吕范再度失笑:“不是说了吗?‘德’因人而异,或许只是子伯的‘德’与我不同而已,若是文琪再换个人去问,怕是又不同了!”
“所以说,”公孙珣仰头感叹道。“身边智谋之士固然越多越好,可上位者却要认清自己所需,有所取舍才对……可这又是一个矛盾了。”
“文琪且醒醒酒吧!”吕范摇头便走。
淇水往西数十里外,颍水畔,阳翟城。
在几十名白马骑士护卫下,街道上驻足侯立的娄子伯突然忍不住在燥热的太阳底下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却又继续勒马前行。
几十名骑兵不敢怠慢,也是纷纷再度护卫着对方启程。
没错,娄圭此时根本没在军营处,他昨日便奉命来到了阳翟城,乃是专门来征辟枣祗和戏忠的……公孙珣生怕战乱之下这二人会出意外,所以当日从长社出来,他一边与皇甫嵩去汇合朱儁,另一边却派遣了娄圭直接领着数十骑赶到阳翟寻人。
而娄子伯昨夜歇了一宿,今日一早便开始辛苦了起来。
他先是打探好了枣戏二人住处,然后便一边让人去审正南驻扎的县寺那里索要大笔财货,一边又遣人去郡寺去‘取’些公车,俨然是要将姿态做足……不过,在街上等了半日,审正南那边的钱老早便送来了,但公车却始终未见到!
所以,娄子伯此行乃是去郡寺寻个究竟的。
一行几十骑,跨刀骑马,引得街上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些惊慌起来……要知道,阳翟光复不过一两日,城中血迹未干,很多人固然都急匆匆出门走亲访友,询问平安,可面对着成群结队骑马佩刀的军人,总还是让人有所畏惧的。
但是,有人不惧!
“这位将军。”郡寺内,一名连个正经印绶都没有,俨然就是个升斗小吏的人,正昂然肃容拦在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面前,丝毫不惧。“郡府里的公车都是郡中财产,不是你们的缴获,你们不能就这么直接抢走。”
娄圭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感情是遇到了一位尽忠职守的守门犬!当然了,城池已经光复,阳翟又是天下大城,还靠着京师,娄子伯也是不愿意给公孙珣惹出什么事端来的。
于是乎,他停了半晌方才上前勉力解释道:“不是抢夺,是征调!我家将军是持节五官中郎将,如今城中郡守不在,只有我家将军麾下审司马军管此城,那我们征用车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有文书?”这年轻小吏依旧不放。
娄圭一时语塞,但旋即无语:“阳翟刚刚光复,谁会想到郡寺内这么快就有人来看管?”
小吏见到对方讲道理,也是当即躬身行礼:“将军明鉴,我非是无理取闹,也不是要做什么强项令,不然也不至于等到城中光复才来奉公。但今日郡寺内委实只有我一人在,那便有值守的权责在身,故此,决不能让公中的财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何况还是足足十辆公车?”
“那你想如何呢?”娄圭稍显不耐了起来。“我有我家将军吩咐下来的正事要做!”
“还请将军去请一份文书,便是城中审司马的文书也可以,届时我一定放行!”小吏当即给出了解决方案。
娄子伯愈发无语,他仰头看了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又看了看同样无奈的一众义从,终于是气急败坏的挥了下手:“绑起来,把车子赶走!”
周围的义从早就不耐烦了……他们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如今被一个升斗小吏堵在这里,又哪里会心甘?故此娄圭一声话落,他们便立即动手,而且手段难免有些粗陋。
小吏被人按住,不由大急:“将军何至于此?我尽自己本分难道有错吗?分明只是一份文书的事情!”
“你没错!”娄圭无奈上前答道。“可我们也没错啊……你且等一等,等我今日办完事情,再让审司马给你补一份文书,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