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珣接过信来,与韩当打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亲自带人去后帐安歇,然后等人离开后却居然看都不看,便将来信塞入了靴子里。
董卓冷眼旁观,一时嗤笑:“文琪不便在我们面前打开吗?之前盖元固携你亲卫自长安同来,你就匆匆下定决心开战,今日又有亲卫辛苦送信,你也不看……莫非以为我董卓居然是和对面的叛贼一样,见到有人从洛中送信来便心生疑虑吗?”
坐在下面的盖勋神色如常,毫无动摇。
而公孙珣也当即摇头:“彼辈嫌隙自生,白日间那封书信不过是区区小道,聊以锦上添花,并无大用。至于董公说的此信,其实并非洛中事,乃是从幽州快马送来的私信,之前元固兄所携者乃是我家中夫人遣人快马送来的私信,这封应该是我幕下长史以幕府名义送来的讯息……所以才晚了几日。”
说着,公孙珣便将靴子中的信取出,然后放在了自己与董卓中间的几案之上,并缓缓言道:“不过是家中又添一犬子罢了。”
董卓瞥了一眼桌上信件滴蜡封皮,然后直接拿到手来,但等到他看清封蜡下面确实是署名吕范之后,便不由哑然失笑,然后又放了回去:“焉能不信文琪……文琪若决心已定,便可即日发令,早早了断当面之敌。”
公孙珣也不去拿信,也不下令,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即决断的意思。
董卓、皇甫嵩二人觉得无趣,便各自带着心腹离开,而盖勋却被喊住,乃是公孙珣还记得那个送他神骏白马的羌人豪帅,专门让人挑了一匹锦缎,外加两坛好酒,让盖勋走他的路子去回礼。
众人愈发无话可说。
等到了晚间,全军一如既往在落日前用饭,然后早早刁斗严禁,巡视严密,普通军士自然是在帐中躲避春寒,兼低声闲谈,然后静待安眠。至于军中高级官吏,却是能在自己独享的帐篷里,点上烛火,稍微做些自由的事情,譬如读一读书,写一封家信之类之类的。
至于中军大帐,那自然会灯火通明,连夜不熄……公孙珣很早便有将具体军事部属交给娄圭还有自己义从中佼佼者的习惯。
大战在即,他们自然要尽量完善军事计划。
不过,大概是由于对面的破绽太多,军事计划很快便制定完毕并得到了公孙珣的认可,到了晚间不久,中军大帐居然也跟着灯火黯淡了下来,然后只有公孙珣本人歇息的后帐尚有微微火光而已。
不过有意思的是,执掌军律的军司马贾诩居然也没睡,其人今日晚间在处置了几个犯了军法的士卒之后,既没有读书,也没有写什么东西,而是枯坐在帐中,一边沉思白日情形,一边仿佛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一般。
果然,二更时分,白马义从中的一名军官,贾诩隐约记得是叫张南的,乃是幽州大族出身,忽然来请,说是君侯在帐中唤贾司马前去。
贾诩面色如常,依旧是谢过了对方的辛苦,然后方才从容随对方去往中军大帐的后帐,面见此间五万大军主帅,卫将军公孙珣。
“文和且坐。”公孙珣榻上放了一个小案,其人正在榻上伏案写着什么,见到贾诩到来,却只是随手一指,示意对方上榻来坐。“且等我写完回信。”
贾诩躬身行礼,安静侧身坐在了榻上,到底是不敢学娄圭、戏忠那二人随意脱鞋上榻。而且,其人全程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去看公孙珣在写什么。
过了许久,公孙珣写完书信,放下笔墨,方才抬起头来,于烛火下看了看眼前之人,然后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文和,你以为可战否?”
饶是贾诩早有准备,也有些茫然失措:“将军何出此言?董公、皇甫公、盖公俱言可战,娄子伯、戏志才也早早劝战……将军自己也看的清楚,甚至今日还有离间之策与军略制定,为何还要问我?”
“事关数万人生死,总是想要多些底气的。”公孙珣见状不由失笑道。“你是我生平所见智计第一之人,你不说可战,我心里总是不安的。”
“何敢称军中智计第一?”贾诩尴尬低头。“且不说论战者未必需要智计如何,董公、皇甫公二人,一以豪气,一以威德,俱为名将。便是真说智计,军中也有娄子伯分划军略井井有条,戏志才洞察形势,皆可称一时人选……便是不说这二人,此时此刻,只这帐中,将军之才智也远胜于我。”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比你智计高明?”公孙珣失笑对道。
“将军洞察人心,今日抹书间韩遂实乃我生平所见绝妙之策……”
“我之前便说了,这是小道,韩遂等人自生嫌隙,有无此书他们都不会团结一致的……所谓智计高明之处,在于洞察人心与形势,然后再根据形势与对手制定最佳策略。”公孙珣不以为然道。“这才叫真正智计。”
“若如此。”贾诩侧身坐在榻上拢手言道。“今日君侯临阵观敌虚实,也可以称之为智计高明了吧?为何一定要再问一遍属下呢?”
“因为足下确实是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