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招还是他跟自己身侧的徐庶现学现用来的呢,毕竟嘛,既然能来赴宴的,本身就不可能是刘范的死忠。
永久性兵营内的营房不是帐篷,而是正经房舍,因为来人太多,所以酒宴干脆设在了一排房舍前的空地上,此时吴懿骤然出言,大多数人都有些发懵,很多人一杯酒下肚,继续和身旁的人说笑,才开始去想这话的意思。
然后,喧哗声忽然间就停了下来。
而不知为何,过了许久,竟然都无人出言……既没有人站起身来拔出兵刃来个‘我刀难道不利’,以示反对;也没有人拍手叫好,来个‘我也忍老贼许久’,以示赞同。
对此,徐庶继续要笑出声来,只是勉强压住表情,正襟危坐之中朝吴懿试了个眼色而已。
吴子远(与许攸同字)会意,却是直接抬手指向身侧一年轻小将:“元雄……你觉得如何?”
所谓元雄,也就是吴匡亲子,吴懿族弟吴班了,闻言不由失笑:“兄长说哪里话,咱们兄弟背井离乡至此,宛如庄子所言,烂涂之中相濡以沫而已……虽不知你为何如此,但你要如何,我自然也要如何的,何必问我?”
言至最后,其人忽然挥手示意,却是朝着身旁一名神色茫然的低阶军官下令:“蒋军侯,莫要看了,速速去调你部,将此处围住!”
那曲军侯闻言便走,席中到底是稍微耸动一时,却俨然担忧此时贸动会有危险,所以一时无人赶走。
俄而,一名年长军官终于被众人用试探性的目光推举出来,然后主动在席中开口:“吴将军。”
“李司马。”吴懿坦然拱手。
“请恕在下直言。”这名唤做李异的军司马正色相对。“且不论刘益州如何,刘益州以下,自有长子刘府君为继,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瑁公子吧?你此番举止,师出无名,怕不是全然私心吧?何必拉着我们一起送葬?”
“非也。”吴懿昂然做答,却是顺手指向了身侧一直没开口的徐庶徐元直。“田州牧至此地前,瑁公子代行益州事乃是这位亲口许下的,何谈师出无名?”
众将登时愕然。
而就在此时,随着那名蒋姓曲军侯领着两百甲士仓促出舍,回到酒席外围,徐庶也豁然起身,直接来到席中空地,并当众拔出了自己腰中佩剑。
继而引来了座中不少军官纷纷去握各自兵器。
“此剑乃燕公亲赐!徐某不才,只凭此剑斩过徐州都督周公瑾的头颅……据说要被人安排一个侯爵!”徐元直并没有在意其余人的反应,而是一边说一边直接向前两步将长剑顶到了那名李司马的身前一尺之外,火把之下,剑光如秋水一般流过,那李司马原本还想去寻兵器,却在此言之后骤然止住。
非只如此,包括吴懿在内,满席东州武人全都如中了定身法一般目瞪口呆,当场失语。
“不知足下是何籍贯?”徐庶望着对方继续缓缓询问。
“河南洛阳……”这李异一时浑身燥热,汗如雨下。
“原来与庞羲是同乡,怪不得要出头。”徐庶一时叹气。“足下可知道,鄙人来参与伐蜀之前,燕公就已经让人开始修复洛阳故都了。”
“是、是吗?”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徐庶依旧持剑不动,却是忽然吟诵起了一首著名的诗篇。“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天下将一统,足下离乡八九载,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往归故里,整理先祖坟冢吗?”
满席依旧寂静无声,而徐元直继续持剑以对,只盯着李异一人面色轻松而言:
“足下请看,以前的时候,燕公之命令,隔着漫漫蜀道,你们还能装作未曾闻,还能自欺欺人,等着随波逐流。但如今我既然至此,如今局面,足下要么听此剑号令,随我拥立瑁公子、献出益州,要么便只能出刀与此剑相对……但是,杀了我区区一文士简单,却不要再想着有生之年得归故土为安了!何去何从,还请足下不要犹豫,因为在下为了活命,也不会犹豫的。”
席中其余人等,早已经听得、看得呆了,而这李异喉结抖动不止,却是随着身前那剑再要往前之时忽然开口:“既有燕公旨意,自然顺逆分明,在下愿听此剑差遣!”
徐庶微微后退,并未直接收剑,而是提剑转向下一人。
但当此之时,不等那人开口,之前那位李异李司马便直接起身,对着身侧这位同僚按刀以对:“奉燕公令,举瑁公子代行益州事,诸君何疑?!”
吴懿兄弟不敢怠慢,也齐齐起身,扶刀质问:“诸君何疑?!”
周围甲士虽然茫然,但看到自家主人一起发问,也在那个蒋姓军侯的带领下齐齐拔刀振甲。
席中慌乱不堪,却是在几名胆大之人的带领之下,强做镇定,纷纷就在席中下拜,口称接令。
“既如此!”徐元直从容吩咐。“请诸君稍示忠忱……从燕公者左袒,从益州者右袒!”
言毕,其人自褪去左面衣袖,露出肩膀,然后只一剑便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