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质问的当事人却并不以为意,恰恰相反,董公仁心下彻底明悟,反而即刻俯首称命:
“据臣所知,是有这么一拨人。”
“说来。”已经站立了一个下午的公孙珣终于负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中。
“回禀殿下,”董昭转过身来,侃侃而谈。“彼辈一开始多只是中原、两淮新降之地的年轻人,很多之前便已经出仕了,但因为是降人,且有邺下学子纷纷通过科考入仕,南下代替了他们……哦,还有一些本是长安朝堂上的人,也多类似,所以才不得不纷纷来此,试图在邺下寻个出路。然后偏偏又才学不佳,或者是不适应邺下教材,很难再度出仕,这才起了怨怼之心,开始聚众生事,只是因为平素有名,所以又引来了不少邺下学子的参与。”
“这倒与当年初定三辅,三辅本地人贬斥幽州的狗皮帽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公孙珣忽然失笑。
“殿下所言不错。”董公仁继续侃侃而对。“曹孟德和刘玄德虽然也仿效殿下行新政,但多只重眼前,而稍忽视将来长久之策,屯田、度田还好,可其他地方……尤其是在用人方面,所谓科考基本上是空架子,本质上还是靠亲友举荐。如曹孟德刻意举用寒门,刘玄德不计出身,多少还是看个人机缘。故此,这些人来此行此事,一开始本质上还是求官碰壁,还是因为殿下没有用他们,所以不免存了怨怼之心,并借此希冀于得到达官显贵,乃至于殿下本人的注意。”
“孤倒是真注意了。”公孙珣缓缓颔首,似乎并没有置什么可否。“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摊谁身上也都会有怨气的,我也不该太过理会的。只是这些人为何能在邺下久驻?为何他们臧否起人物会真正形成舆论?为何会有邺下官员受他们影响?这些事情,你身为一州之方伯,要负起责任来!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正式汇报过来。”
“臣失职!”董昭心下愈发醒悟,连连应声。“请殿下与臣数日,臣保证在今秋射科取策之前将此事调查清楚!与殿下及天下一个交代!”
“去吧。”公孙珣的声音格外缥缈。
就这样,召见完董昭后,燕公公孙珣便没有再耽搁什么,而是即刻解散内阁,并直接回后方位于铜雀台上的燕公府邸方向去了,内阁常驻的黄阁文书与白马义从中不当值的文武职属军官们也纷纷离去。
其余人且不提,只说司马懿回到位于铜雀台东面的官宅内,连衣服都没换便枯坐于廊下许久,心中犹疑不定……而半晌之后,其人到底是一声叹气,却又兀自起身,换成了常服,然后匆匆出门去了。
话说,邺城本是河北名城、古都,是河北精华所在,而在公孙珣击败袁绍,将此地事实上当做自己的都城后,就更是一日千里。至于铜雀台的修筑,出乎意料,并没有想象中的劳民伤财,造成传统意义上的经济损害,反而间接扩大了城市的范畴,塑造了一片新的邺下繁华区域——铜雀台位于邺城西南十余里外,沿漳水修筑,周边堆砌了大量的禁军军营、官寺、蹴鞠场、赛马场、官员府邸、吏员宿舍,以及货运、客运码头,而邺城城南又专门营造了低价出租给邺下学子的公屋,那么两片区域之间自然而然就顺着道路以茶楼、酒馆、客栈之类连成了一片,又与原本就很繁华的邺下形成一体!
而此时,不过刚刚进入晚间,距离静街还早,甚至因为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办公,反而正是邺下官吏、显贵,还有一些游学士子们相约聚会的好时候……这片区域自然是热闹非凡。
至于走在其中的司马懿虽然只是一身常服,但其人年纪轻轻,气质非凡,军旅生涯更是让其人龙行虎步,腰杆笔直,再加上身上称不上奢华,却也足以体现经济水平的辽锦常服与玉佩,还有一把从不撒手的仪刀,到底是格外出彩……沿途不知道多少官家小姐顾盼生姿,甚至有人大胆询问姓名。
但司马仲达心中有事,满目繁华根本难以入眼,反而匆匆行个不停,左走右转,最后来到一处规格极高的府邸之前,方才驻足一时,并在犹豫了许久之后上前报名求见。
府邸主人倒没有犹豫,直接将其请入。
就这样,司马懿转入此户人家后堂,入得堂上,见到对方确实是本人无误,且周围并无闲杂人等后,竟然直接端正跪坐于地上,准备用早已经不太流行的旧日大礼朝对方参拜,并口称‘方伯救命’!
烛火之下,面色黝黑发胖的董昭一时失笑,却也不去扶对方,反而直接在太尉椅中端起一杯茶来,抿了一口后方才含笑相对:“司马护军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最近新建的那个什么剧院中的典故戏吗?就是太后老人家最近常去看的那个……赶紧起来吧,你是堂堂义从护军,官职虽低,却是殿下私人,除了咱们燕公本人外,别人受不了你这如此郑重一礼的。”
一套起兴之礼刚刚过半,司马懿便尴尬不已,却也只好狼狈起身,就立在堂中继续拱手以对:“懿冒昧,但实在是失了计较,所以只能来求方伯指教。”
“直接说吧!”董昭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