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孙静和孙权倒没有那么幼稚。
孙静经历了太多事情,孙权虽然年少却极多城府,二人见面,扔下孙暠孙翊,却是在楼船的临窗某舱室内趁机说了些恳切言语。
“侄儿未曾见过燕公,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何许人也。”孙权今年十七岁,依然年纪不大,但作为孙氏的当家人,尤其是一个摇摇欲坠政权的当家人,这一两年的经历足以让他成熟起来,眼光也变得实际许多。
他知道,此时真正该关心的是什么。
“燕公自然是个英雄,却有些奇怪。”孙幼台被问到以后也是颇有恍惚之态。“他年轻时的锐气之盛,简直比你父亲还要锋利,外刚内韧,锋刃为天下冠,绝非是吹捧之语……实际上,当日你父亲从弹汗山回来后便常常与我们说起当时的情形,万众皆南逃,独独其人一部向北攻,而且居然能火烧弹汗山,挽救三分局势;后来讨伐黄巾,我们苦战一夜,所向无前,你父亲战后跟我说,他当日已经力竭,却因为当时还是五官中郎将的燕公一句称赞而兴奋难名……这些不是没有缘故的。”
孙权缓缓颔首:“我小时候也听过父亲谈起过这些事情……但为何说燕公奇怪呢?”
“因为燕公不仅是锋刃为天下冠。”孙幼台愈发恍惚。“如你父亲,一辈子用心在武事上面,犹然落后燕公,那时候天下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燕公大概是个韩信、白起一般的人物。但谁能想到,也就是从那以后,天下人才渐渐发现,燕公不仅能打仗,还能首创屯田,还能推新政,还能识人才,还能修法度,还能建制立国……”
“若非如此,如何能创下这份足以覆汉的基业呢?”孙权苦笑一声。“叔父,我当然知道燕公之能堪比汉高光武,我是想问下,燕公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说他锐气逼人,犹胜我父,我自然能想象;你说他才能卓绝,无所不通,我也能懂……可然后呢?是待人以宽,还是待人以严?我们此行需要注意什么?会有什么下场?”
“我懂你的意思。”孙静回过神来也是一声叹气。“不过你放心,据我看来,燕公对你父亲还是有几分情谊可言的,咱们此番去了洛阳,倒也不用太担心性命之忧,我估计最少也能够过安稳日子,而且以燕公的恢廓和念旧,说不定还能加恩,让你与孙翊直接入义从或者大学,将来寻个正经出处的。”
“我也能吗?”孙权是真惊到了。
“如何不能?”孙静静静言道。“区区两郡之地,还是在东南边荒之处,你以为燕公真的会有什么顾忌吗?”
孙权不由振奋:“如此说的话,若能再凭父亲遗泽,给阿翊、阿仁他们寻个好人家,最好能与燕公家中结亲,说不得我们孙氏还能再兴。”
“想的太多了。”孙静一时蹙眉。“而且,燕公倒也罢了,我倒是极为忧惧一件别的事情。”
“何事?”孙权不免微微收敛。
“你父亲和你兄长素来以武立身,在中原多有杀戮,将来为难我们的未必是燕公,而是不少已经登上显位的仇家……尤其是你父亲的仇家。”孙静坦诚相对。“依我看来,韩义公在沙羡杀得那一拨,明显有些过了头,却正是因为他与刘玄德关系亲近,所以有些失控,咱们以后到了洛阳,不管燕公给不给前途,还是小心为上!”
孙权微微颔首,却又心动,刚要说话,却忽然间闻得舱外衣甲振振,然后不由即刻闭嘴。
但明显是甲士行走带来的动静却一直来到舱门前方才止住,然后便有人敲门呼喊:
“乌程侯,还有孙幼台将军,我家府君有请!”
孙权和孙静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却是赶紧起身,出门相对。
不过,刚随这名甲士走了几步,孙权复又好奇……他上船之前明明听说只有一个统帅三艘楼船的别部司马在此,哪里闻得什么府君?而且府君便是太守,有守土职责,如何又到了江上?也是心中稍微又添了几分疑虑。
不过,其人虽然年少,却素来谨慎,且有城府,所以只是与叔父打了个眼色,却并没有多问。
来到楼船顶层,这是一个大开大合的舱室,三面开窗,江风流动,中间居然还有一个似乎与舱板钉到一起的桌子,桌上并无丝毫菜肴,却有一壶酒水,几个杯子,皆是木质,正随船舱微微晃动。
不过,孙权与孙静此时俱皆没有心思管什么菜肴,因为自吴夫人以下,船上孙坚、孙静两支女眷、幼儿,甚至最小的孙仁,俱皆在此,孙暠与孙翊也已经在此,而船舱一圈内外,却几乎围住了不下数十名扶刀肃立的甲士!
而更糟糕的是,当他们二人看到等在船舱中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四十多岁、眼光锐利的‘府君’时,却更是心下一冷——原因很简单,这位‘府君’坐在圆桌之后,连起来客气一下的姿态都无,俨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正主来了便好。”这府君见到来人后,也是一声冷笑,言语中的不善意味愈发明显。“诸位且坐,在下专门推辞了入洛一事,私自至此,便是要与孙氏诸位一会……停船!上菜!”
门外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