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盈走了,如果留下来,就变得太过矫情了。
而且,她也确实没有继续留在相府的理由。
——在相府帮厨的两年,安盈也曾为自己铺好了退路,那次被逮入牢房,只因为事情太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走,不过这一次,她走得很从容,蒙着面,穿着一件大大的斗篷,穿过相府偏僻的小道,从后门专门运柴运煤的偏门,侧身闪了出去。
脸依然是痛的,不过,之前安盈在脸上提前抹了药,虽然看上去可怖,但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严重,可那些燎泡却是真的,想要恢复,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恢复之后,会不会留疤,老实说,她并不太在意。
——此次一走,再次回复颠沛流离的生活,伤口得不到好好护理,大概,是会留疤吧。
如此也好,省得她伪造。
安盈勉力走出了相府,低着头,穿过熙攘繁华的闹市,这两天两夜,她只被喂食了一些药水,并没有进食一米一饮,走不多会,就觉得手足发软,全身无力了。
而脸上的燎伤,也如撕扯一样,抽搐着阵痛。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吃点东西……如果不想死的话……
可是现在的样子,去饭馆会惹人嫌疑,她此时也吃不了其它的,大概只能强迫自己喝点粥什么的。
安盈终于走到了街道尽头,这里不属于京城繁华的地带,只有几个零星的店铺,卖者包子,粥点。
她走到一家面前坐了下来,将身上带出来的碎银子拿出来数了两枚小的,递给店家道,“一碗粥,两个馒头。”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还算好听。
店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斗篷压得很低,脸上又蒙着布,看着很奇怪。
不过看身形,确实是个女孩没错。
东西很快送来了,安盈端着碗,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终于将蒙脸的布给取了下来,哪知,她刚低头喝了两口,店家屋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冷不丁地在安盈面前冒了出来,大喝一声,“丑八怪!”
安盈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她略微抬头看了那小孩一眼,然后,又埋下头继续喝粥。
“快来看快来看,好丑的丑八怪!”小孩却拍着手叫唤了起来,将旁边人的注意力全部引了过来,店家、零星的顾客以及不远处玩耍的孩子,都像围看好玩的东西,纷纷朝安盈望去。安盈却安之若素,仍然淡定地呆在原地,喝着自己的东西。
——她必须多吃点,即便伤口在痛,喉咙发烧,胃液使劲地翻滚。她依旧得吃。不然,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安然地走出这里。
好不容易喝了半碗,一把石子从右侧打了过来,安盈的手腕本来就使不上劲,有点微微颤抖,被击中后,手指一动,碗跌到了地上。
粥全洒了。
旁边有孩子们拍掌的笑声,大人们反而有点过意不去,将孩子们叱住,不过,也没有什么人帮安盈说话。
——大概是以貌度人,对太丑的人生不出善意吧。
安盈没有生气,当然,更没有激动地去与他们理论,她只是坐在原地,望着地上洒掉的粥,默默地惋惜了一刻,然后拿起还没来得及动的两个馒头,就要离开。
哪知,即便是这样,那个最先嘲弄她的小孩也不肯放过她,他故意往安盈身上一撞,手在两人相触时抢过安盈手中的馒头,远远地扔给路边耷拉着头的癞皮狗。
他笑得张扬,但并无多大恶意,大人们终于过来干涉了,店主揪住小孩的耳朵将他拎进屋里去。没人道歉。
安盈沉默地低头、看了看空落的双手,随即掩过面巾,转身,在别人探寻猜测的目光中,继续前面渐渐荒凉的路程。
小店对面,也有一个相对高档点的茶馆,茶馆前面垂着苇帘。透过帘子的缝隙,坐在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境况。
叶子桓斜靠在椅背上,望了一眼安盈萧条但笔直的背影,长而柔的眼睫微微一垂,随即将目光转到了对面,“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吧。”
“我还以为公子是想除掉她。”对面的男子也堪堪将目光收回,手指摸着嘴角,半沉吟半诙谐道,“她可知道了公子的身份,倘若外界知道无尘公子便是相爷的儿子,恐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她毁掉容貌,不一定只是赌气,弄不好,也是一种脱身的伎俩。属下倒是觉得,一个这么年轻,就对自己这么狠的女子,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侧了侧头,似笑非笑地问叶子桓,“就算公子想怜香惜玉,她此时也并非什么香什么玉了。何必在这个时候起了妇人之仁?”
叶子桓没有反驳,只是将身子往后一倚,一双美目从容地看着对面的人,眼神其实并不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