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盈的手一顿,果然乖乖地放了下来。
“是别人做的,还是你自己不小心弄的?”那声音又问。
安盈抿着嘴,没有回答。
那人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问过就罢了。他将身子俯低,安盈只觉有一只稳定而厚实的手,悬在自己的脸上,轻巧地将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涂了上去,又稳稳地移开。她的眼皮太重,所以,只能睁开一条缝隙,模模糊糊看到那人沉定的眼:专注而不近人情。
接下来的几天,安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安盈饥肠辘辘。
她这次很乖,并没有伸手去摸脸,扭头一看,之前被乔娜娜刺穿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得八八九九了,她有了点力气,于是挣扎地爬了起来,坐在床沿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这似乎是一个药炉,右侧有一个高高的黑色架子,上面满是装药的抽屉,案台上凌乱摆放着几本书,有几本闲闲地翻开着,也是《素问》《难经》之类的医书。
安盈观摩了一会,终于站了起来,她走到雕花格子门前,将门左右一拉:外面的阳光倾泻而入,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抓着门把的手,紧紧地捏了捏。
走廊有几个青衣黑带的侍卫在来来回回地巡逻,见到她,他们并没有丝毫提防的意思,目光从安盈身上淡淡地扫了过去,走廊尽头,一个同样青衫的男子正单手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见到安盈,他淡淡地问,“醒了?”
正是之前响在安盈耳侧的声音。
安盈点头,望着他手中的药碗,非常自觉地问,“我的?”
他‘嗯’了一声。
安盈赶紧伸出手,将药碗给接了过来,二话不说,仰脖将它喝得干干净净,好像她喝的不是天下奇苦的汤药,而只是一碗清甜的茶水。
这样配合的病人,总是讨人喜欢的。
那人冷淡的神色却没有一点舒缓,复将空碗接过来,说,“门主今天刚好在,我带你去见他。”
安盈点点头,很是乖巧。
她随着那人走了一段路,转过楼阁,穿过月门,待一座黑色、似玄铁所铸的大殿遥遥在望时,安盈多嘴地问了一句,“大夫……怎么称呼?”
“谢无双。”谢无双回答着,人已经停到了大殿前面,“你自己进去吧,门主在等你。”
安盈不敢多问,又点了点头,跨上大殿前长长的阶梯。
大殿的门是敞开的。
安盈在门口收住脚,手在黑色的铁门上重重地敲了几下,里面一个挺随和的声音随即响起,“进来吧,门没关。”
安盈这才踮着脚走了进去,入目是一张大大的、足可以当床榻的椅子,上面布置着柔软的白色大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皮制作,白得没有一点瑕疵,宛如一团雪一样,而陷在雪里的男子,则显得尤其慵懒,同样是一件白得没杂色的衣衫,领口镶着一圈浅灰色的绒毛,簇拥着那张实在太过鲜亮的脸,就好像突然闯入琼楼玉殿,一抬头,又看见了殿中最让人窒息的绝品画作。
安盈的呼吸窒了窒,随即低头敛眉,安顺地站在他面前。
百里无伤则闲闲地转过头,似躺非躺,似坐非坐,就这样毫无仪态地靠在椅背上,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懒猫。见到安盈,他抬起手,有点孩子气地碰了碰鼻子,随即笑道,“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这么狼狈。”
他这句话一落,安盈原本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了。
——在那个时候揪住乔娜娜,确实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百里无伤是何许人,安盈也知道一些:他是魔头,是杀人不吐骨头的孽障,不是开义堂的,更不是什么大善人。
不过,只为了当初一句信口的承诺,他到底决定收留她了。
“走过来,让我看看你。”百里无伤稍微将身子坐直了一些,但还是半躺半倚的样子,眉眼疏倦,大梦初醒般随意懒散,他朝安盈招招手,就像招一只惹了他兴趣的小猫小狗。
安盈于是走了过去,走到他的长塌前,将身体趴地,仰起脸,很平和地看着他。
百里无伤也从上面低下头来:安盈的脸经过谢无双的调理,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可怖了,但痕迹还没有尽散,清秀的五官周围,到处是褐色的瘢痕,一簇一簇,着实有碍观瞻。
百里无伤若有所思地伸出手,顺着她的眉毛,一点一点,描到她的唇边,绝美的唇漾开一轮非常清透的笑,“细细地看,其实你挺漂亮的。”
安盈没有动,依旧仰面趴跪在他面前,目光纯撤,越发坚定。
百里无伤突然哀叹,自语般道了一声,“真是麻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