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撑着身,正要说话,谢无双已经率先开口道,“准备一下,明天随门主入京。”
“啊?”安盈莫名其妙。
“还有,这个戴上,十天内不要见阳光,不然脸上会留疤。”谢无双说着,又淡漠地递给她一顶蒙着薄纱的斗笠。
安盈诺诺地接了过来,抬手时,不像第一次那么虚弱了,她正要将斗笠戴上,又听见谢无双问她,“想不想看你现在长得什么样?”
安盈的手顿了顿,随即摇头,“不用了。”
谢无双有点惊异,但也没说什么,他站起身,缓步朝外面走了去,“不知道也好。”
安盈懒得细究他的话,已经很利落地将长发一挽,随即扣住斗笠。
丝幔垂了下来,掩住她的脸。
百里无伤再看到安盈,已是夕阳遍洒的时刻。
她一身素白的衣衫,带着蒙着白纱的斗笠,从漫天橘黄色慢慢走来。
百里无伤蹲在地上,笑着对身边一个正与他嬉闹的小孩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拍拍手,起身看她,“戴斗笠的样子不错。”他含笑道。
“嗯。”安盈点头,迟疑了一会,还是问了,“明日我要和你一起上京?”
“什么你啊你,得叫主人。”百里无伤强调。
安盈默了一会,终于别别扭扭地迸了一声“主人”出来。
百里无伤笑得很甜,眉眼弯弯,琼光摇曳,看着像只狐狸,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了,既然叫了这一声,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上次不是请你吃烤鸡了么?”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起来,安盈只觉得无语至极,刚才升起的那一点点好感,又烟消云散了--不过,就在安盈走向百里无伤的时候,那个蹲在地上,与误闯入天一门的农家孩子玩弹弓、笑得如璞玉般的百里无伤,确确实实,有一种让人错不开眼的力量。
很多时候,他会让人忘记他杀师灭族的往事。
“主人入京是因为公事吗?”为防止百里无伤继续自夸下去,安盈赶紧转开话题。
“哦,去京城去参加一个老朋友的婚礼。”百里无伤淡淡道。
安盈不算八卦之人,闻言“哦”了一下,没有言语了。
上京的事情执行得很快,谢无双依旧留在天一门主持大局,随行的只有乔娜娜和另外两名面色阴沉的侍从,百里无伤似乎不怎么管事,一直到最后一刻还躺在榻上意态闲闲地看书小眯,安盈按照协定,左右不离地随在他左右。
她也坐在地板上,随便拿起那散落一地的书,信手翻阅。
她看书的速度也很快,但神情比百里无伤专注得多。
在室内的时候,斗笠便取下来放到了一边。百里无伤又懒懒散散地丢开一本市井话本,侧过身,一手支颐,斜着眼打量着安盈:那张被略微改造过的脸虽然还有点肿,也有些许淡淡的疤痕,但更加美丽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双眼睛,认真的时候,有种奇怪的神采,好像能让这光亮辉煌的大堂,也变得黯然失色。
“小安子。”百里无伤突然叫了她一声。
安盈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她,专注的神采没有褪尽,干净而纯正。
“……这种书也看得如此认真?”百里无伤好容易从她的目光里挣脱出来,用嘴巴努了努安盈此时捏在手中的黄皮小本,封面上赫然写着:红杏记。
这些书都是百里无伤着人从全国各地搜罗出来的民间唱本,或者市井小说,里面无非讲了一些平民百姓的情-爱,或者风-流韵-事,故事框架也脱不了才子-佳人,教条伦-理等,百里无伤要看,只是想深入其中的风土人情,他的知识面本来就很杂,属于典型的贪多,且都能钻研得很透彻。
可是,在获取到信息后,他也能极快地将书丢开。
安盈却逐字逐句在看,外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研究什么经典高深的诗词史学。
“很好看。”面对百里无伤的问题,安盈如此回答。
她是真的觉得很好看,不是因为里面的情-爱,而是坊间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机会亲历过。
所以看着那些粗糙的故事,心中也是羡慕的。
百里无伤眸光一漾,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难道小安子思-春了?”
安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讲才子妓-女富商三角-恋的《红杏记》。
“看来是真的是思-春了啊。”百里无伤自顾自地摸着下巴,沉吟道,“你既然是我的人,我得好好给你找个夫君。这样吧,上京后,你若看中了哪个男人,就直接告诉我。或者,如果你还对叶子桓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