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盈猛地将书一合,打断百里无伤的声音,然后,迎着他兴味的眼,淡淡道,“主人,是时候出发了。”
还好,安盈的话一落,乔娜娜就着人来催了。
百里无伤这才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临到门口,他转身叮嘱道,“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看,就全部带上,路上也好消磨时间。”
安盈心中一喜,弯下腰,将地上的书全部捡起来:那书真的扔得到处都是,东一本西一本的,她趴在地上,收拾了许久,就要大功告成,安盈瞥见百里无伤原先坐的软榻后还有一本,她膝行过去,将那本《程氏孤儿》从下面拖曳了出来,再抬头时,只见木制的椅腿上,不知谁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
“无伤。”
一笔一划,笔触深刻,但也稍显稚嫩。
这是百里无伤的名讳,这里也是百里无伤专属的书房,还有谁胆敢跑来刻上“无伤”两字?
而且,看刮痕,只怕历时已久。
难道,是他本人小时候的涂鸦?
安盈想了想,随即微微一哂:百里无伤也有小时候啊。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很奇怪,莫名想笑。
上京为保证速度,轻车简行,除了一辆马车之外,也没有其他排场了。
不过,这辆马车,已经比所有排场更加拉风了。
安盈走出门时,看着那张奢侈华丽到令人咋舌的特制车厢,还有拉车的两匹极-品汗血马,登时出了一头的冷汗。
——难道百里无伤还不知道,自己在江湖里拥有多么臭的名声?
他这样大张旗鼓、嚣张跋扈,岂非相当于在自己脑门子上写着:我是百里无伤,来暗杀我吧!
安盈顿觉自己前途堪忧。
偏偏某人毫不知觉,在车前看了一会,指着车门道,“太普通了,到了晚上,被别人撞上怎么办?”
安盈望着碧玉镂刻的车厢门,默了。
不过,天一门的其他人倒是见惯不惯,即便是乔娜娜,闻言也不过抬了抬眸,转头,淡淡吩咐左右道,“镶金箔。”
后面的人应声而去。
在随百里无伤出来的时候,安盈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天一门的内室活动,等出了内室,到了百里无伤处理公务的外厅时,她忽而发现,百里无伤依旧是百里无伤:是行走在众人中间,白衣翩跹,举手投足,便让所有人屈膝垂颅的魔头。
她在那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敬畏与真正的尊崇。
好容易改得让百里无伤如意了,时间已是不早,百里无伤与安盈一起上了马车,乔娜娜则单独一骑,与另两名侍卫跟在后面。
进了车厢,安盈越发觉得百里无伤这人会享受了:车厢内的布置,其夸张程度,比起外观来不遑多让。
檀木制成的长榻,上面铺着柔软的丝缎与织锦,长榻中间放着一条矮几,上面摆着时新的水果茶点,车厢的四个角落都镶着夜明珠,光晕清淡,倾洒下来,将他们笼罩在朦胧的白光里。书与衣服则放在角落的箱子里,安盈弯腰过去,本想拿几本书出来,掀开箱盖,却发现了满箱素白的锦袍。
“怎么那么多衣服?”安盈随口问。
“白衣服那么容易脏,不多准备几套,怎么够换?”百里无伤很理所当然道。
安盈这才明白,他永远的白衣不染、气度高华,原来是靠着一天换几套衣服维持的。
打击人的真相。
可是,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笑浮唇角。
途中依旧安静无事,安盈缩在角落,照样看她的书,百里无伤也不扰她,偶尔翻书,偶尔凝眸朝窗外望去,神色素淡,比起平日的毫无正经,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样赶了两天的路,途中确实不乏前来偷袭的江湖门派,还有一些急于出名的少年侠士,想借着百里无伤的名头闻名天下的。不过,乔娜娜都能处理得很好,根本不需要百里无伤出手,相反,很多时候……譬如此时,乔娜娜在外面打得昏天暗地,某人还搞不清状况地吆喝道,“为什么今天的玉秫糕没有昨天的甜?娜娜,该不会你侵吞公款,没去买城南正宗的吧?”
乔娜娜一刀砍倒扑上来的一个汉子,转身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道,“门主若是有疑虑,下次自个儿去买!”
百里无伤笑了笑,“说说而已,动什么气。”随即将车帘一放,仍然该干嘛还干嘛。
安盈则从书上抬了抬眼,有点担忧地问百里无伤,“真的不用出去帮忙吗?”
今天来袭的人似乎很多。
而马车外,只有三个人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