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凝恋这才没有做声了,她沉默了片刻,道,“可我不能一走了之,柔国国力弱小,如果我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留国一怒之下,挥军南下……”
“北疆的峰王子不是一直倾慕于你吗?你难道不能求救于他?”百里无伤淡淡问。
“他是倾慕于我,但即便他真的肯为了我出兵,只怕也会趁机占领柔国,与虎谋皮,更加得不偿失,我与留国联姻,正是为了牵制北疆那边的动静。”水凝恋一脸肃然,莹润漂亮的丹凤眼依旧倔强而脆弱,倘若是有点血性的将领见了此刻的她,保不准肯抛头颅、裹尸还,为她扫平留国、北疆也说不定。
百里无伤却眉眼未动,淡然地“哦”了一声。
“虽然我不能走,可是,无伤,你能不能回答我,这次你为什么要帮我?”水凝恋眉头微簇,还在为家国大事牵肠挂肚,可眼中已经燃起了期盼与炙热,她灼灼地望着百里无伤,好像要用视线在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上刻出自己的印记。
百里无伤却毫不懂风情地答道,“哦。受人所托。”末了,他又说,“至于你刚才的忧虑,可以不用理会,我既然答应了带你出去,就一定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必定不会让柔留两国反目。你现在且说,走还是不走?”
水凝恋的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逼视着他问,“那你告诉我,我能走去哪里?两年前我问你肯不肯带我走,你一字不留地抛下了我。现在,你受人所托,又来问我肯不肯跟你走——你怎么能那么自信那么狂妄!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抛弃过我的人,更何况,你又是那种身份,哼,堂堂的北——”
水凝恋的话只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再看时,她已经软倒在百里无伤的臂弯里,而百里的手,也堪堪从她的颈后收了回来。
“我其实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他很温柔地对她说。
安盈瞠目结舌。
“按照原计划来吧。”百里无伤已经将晕倒的水凝恋抱了起来,转而吩咐安盈。
安盈点头,见百里无伤就要顺着地道回去了,她终于忍不住地问道,“主人真的对公主始乱终弃了吗?”
听水凝恋的语气,看她的神色表现,怎么猜,似乎也是一个狗血的负心故事啊。
不过,以水凝恋这样的姿色身份,如果百里无伤这还看不上,安盈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脑袋里想什么呢?”百里无伤看了她一眼,好笑道,“始乱终弃的罪名很严重的,我可担当不起。就算她扮作歌姬来接近我,我也不过是摸了摸她的手。谁说摸过手就得娶她了——如果那样,天一门里岂不是全是门主夫人了……不过,这样一想,到时候你有很多女主子,差遣你嗑瓜子啊,搓牌啊,好像还蛮好玩的。”他竟然自顾自地乐了起来,好像看见了安盈冷着脸、在女人中间穿来梭去,忙忙碌碌的样子。
安盈一头黑线。
百里无伤带着被制住的水凝恋离开后,安盈则继续留在那里房间里,她捡起散落在床头的红盖头,蒙了上去。
在红晕朦胧的黑暗中等了一会,外面忽而礼乐大动,想必是吉时已到,从门外涌进了许多婆子丫头,她们簇拥在安盈身前,毕恭毕敬地请她出去。
安盈像木头人一样,随着她们走出了房间,又登上轿撵,一众人浩浩汤汤地往天坛赶去。
今天天气很好,安盈端坐在轿子里,有风透过窗帘,吹得红盖头轻轻地晃。
好容易等轿子停了下来,安盈正不知道该怎么做,前面的轿帘被轻轻地掀开,一只手很优雅地伸到她的面前,“公主,下轿吧。”
安盈微微一顿,那人的身影滤过红纱的缝隙,如一个逆光的剪影。
她小心地将手交了过去,被那人轻轻握住,干燥的手心, 不急不缓的力度,稳稳地扶着她,在安盈越过轿前的横杆时,他将她往上一抬,口中嘱咐道,“小心。”
非常好听的声音,清越干净,儒雅无害。
安盈忍不住笑了笑,好在被红盖头挡着,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太子殿下是那么斯文的人。
安盈就这样被萧逸引着,越过跪倒的众人,越过围观的文武大臣,一直走到天坛旁边。国师正在上面祝祷,一对新人则退到了旁边,静等着祷天词结束。
待坐定后,萧逸也松开了安盈的手,安盈正待松气,手心又是一软,也不知道萧逸塞了什么到她的手心里。
她诧异地往萧逸那边转了转,萧逸则将身体往她这边一斜,凑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听说公主一整天没吃东西,等会还有一段很长的仪式,先吃点吧。”
原来,他塞到她手中的,竟然是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