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进来的时候,安盈正尝试着扶着床沿站起来,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大概是伤啊伤的,早已经伤习惯了,虽然气力还是不够,但已经能扶着墙壁走几步。
听到脚步声,安盈诧异地转过头去,看清那人后,她略微一愣,然后道了声,“三殿下。”
萧遥穿了一身天蓝色的便服,袖子,衣摆处都镶着黑色的宽边,看上去极为雅净,但目光凌厉,充盈着掩饰不住的杀伐之气,又让人望之胆寒。
安盈凝凝神,手照样扶着墙壁,也不行礼,只是漠然地望着他。
倒是萧遥愣了愣,看了安盈半晌,突然捏住安盈的下巴,手抬起她的头,喟叹道,“如此佳人,无伤竟也狠心抛下。”
安盈不自在地将头扭过去,试图往后退开,脚步打了踉跄,竟跌到了床上。
萧遥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人往前一趋,腿弓在床沿边,手则撑在安盈的两侧,将她困在两臂之间,头低下头,几乎贴到了安盈的脸,“你说,如果你现在遇到危险,百里无伤来救你?”
安盈深吸一口气,坦然地望着萧遥贴近的眼,淡淡道,“他不会来的。”
“这也说不准啊,那次你被叶子桓掳去,无伤不也违抗我的命令,派人去救你了吗?”萧遥意味深长地笑笑,“更何况,他如果真的嫌你碍事,那一剑绝对可以要你的命,只是因为顾及你,所以,他才没能刺中叶子桓的要害。单凭这一点,对我认识的那个冷血无情的百里无伤而言,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安盈抿着嘴,既不答话也不反驳。
“他应该是有点喜欢你吧。”萧遥兀自猜测着,头压得更低,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到了安盈的脸上,“不过,也难怪,你比水凝恋美得多,男人见到你,鲜有不心动的,就算是无伤,也终究是个男人吧。”
安盈眼中划过厌恶,她正想将脸转到一边,避开萧遥,萧遥已经用手钳住她的脸,盯着她冷声道:“如果把你变成我的人,你猜无伤会不会后悔抛下你的决定?”
“不会。”安盈也懒得躲了,索性回望过去,用同样冷然的声调回答他,“我也不可能成为你的人,三殿下。”
萧遥眸色翻涌,手猛地扯开她的领口,头垂得更低,可是,在几乎挨到安盈的时候,他忽然一笑,松开她,坐了起来。
“算了,我对强迫女人没什么兴趣。来找你,只是希望安姑娘帮本王一个忙。”萧遥好整以暇地看着颇为狼狈的安盈,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上挑的凤眼潋滟风情,倨傲而阴鸷,“帮我把百里无伤找出来——如果你不希望他死的话。”
安盈用手揪紧松开的衣领,也坐了起来,靠着墙壁警惕地望着他。
“解三月烟花的蛊毒只有一种方式,无伤暂时根本办不到,他如果还是这样任性不肯露面,就算他忍得了疼痛,三个月后,他仍然会死。”萧遥淡淡解释道,“如果你真的为了他好,就必须逼他现身,我与无伤相交多年,也算是半个知己了,当然不会轻易要他的命。”
安盈沉默了一会,极固执地回答道,“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萧遥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难道,你并不希望无伤活下去?”
“我相信他自己的选择。”安盈丢下一句话,不欲再说。
萧遥深深地望着她,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一手负在身后,慢慢地走到房门后,安盈几乎认为他就要出去的时候,只听见萧遥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无伤的吗?”
安盈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一脸困惑。
“认识他的时候是朔月,整个留国都是冰天雪地的气候。那时我年纪还小,瞒着父皇带着侍卫外出打猎,在经过一片旷野时,我看见他遍体鳞伤地躺在结冰的湖面上,旁边是一群围着他虎视眈眈的饿狼,他手中倒是握着剑,可是剑刃已钝,也不知道在之前已经厮杀多久了。眼见着他就要被撕碎,我一时心软,命侍卫救了他,结果,反被他不客气地骂了一通,说我多管闲事。”萧遥低头浅笑道,“无伤的性子,是宁愿死也不求助于人的,他太极端,你如果由着他来,只怕反而是耽误他。”
安盈怔怔,她没想到百里无伤与萧遥竟是这样认识的。
可是,那个遍体鳞伤,提着残剑,对群狼都手足无措的小孩,真的是百里无伤么?
想起那个白衣翩跹,总是吊儿郎当、气定神闲的身影,她觉得太不可思议。
“你跟着无伤那么久,想必也知道他的来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倘若真的因为三月烟花死了,只怕他也不甘心。”萧遥说完,重新抬步走向门外,“言已至此,你自己考虑吧。”
“三月烟花不是你设计给他的吗?”安盈终于忍不住,在萧遥身后冷冷地说道,“现在又何必那么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