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诡秘凝滞中,白弈就像只敏锐的狼,只瞬间已捕捉到落差的气息。方才还那样兴高采烈,眨眼却又如坠深谷般沉寂,她怎么了?但他直觉这是不能问的。他看着骤然被惆怅忧伤包裹的少女,伸手,忽然揭起她的面纱帷帽。
墨鸾一惊,仰面望向他。
他却牵来一串梨花,摘最雅的一枝,插在她发鬟。乌发俏颜,风华待绽。他扬起唇角,眸色中赞叹流淌。
他见她由惊转羞,看她刹那间双颊飞红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心中竟微微一动,情不自禁轻托起她下颔,缓缓俯面。
但他猛地震住了,就这样呆呆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终于敛住心神,强作镇定收了手,却是一身冷汗。
他险些便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所幸她还沉浸在那一枝梨花中,正迷糊懵懂。
白弈暗暗深吸一口气,又静了静,开口岔道:“累么?去那边茶肆歇一歇?”
墨鸾还神魂颠倒,心不在焉点了头,以为他要走了便跟上前去,却不想白弈没动。瞬间,她步子一乱,反而跌进那宽厚怀抱里去,惊忙不稳时,下意识一抱……她“啊”得轻呼一声,急忙松手跳开,却愈发慌乱无措了。
白弈眼看她像只蒸熟的小虾一样红彤彤地乱蹦,哭笑不得,忙拉住她,免得她摔倒。
“对……对不起……我……我……”她埋着脸,声音细得微不可闻,恨不能地上立时裂出道缝来让她躲进去。
这又羞又窘的模样太可爱。白弈终于忍不住无奈长叹,笑着伸手,将她轻轻圈在怀里。
墨鸾怔了怔,慢慢的,却反而平静下来。
微风徐徐,荡涟漪温柔。
凤鸣湖畔一茗居,之所以名“一茗”,乃是因为这茶肆里的上品只许一人一盏,便是有万千金也多一杯不给,谓之品。是个至极风雅的去处,文人骚客雅士名流趋之若鹜。
白弈才领着墨鸾入内,主人已亲迎了上来,也不张扬,只是将他们让进二层雅阁,默契已极,显然白弈是常来。白弈与他寒暄几句,便让他去备茶。
那主人见白弈还带着个白纱掩面的少女,便小心问道:“使君还是照旧么?不知这位小娘子——”
白弈笑道:“你问她。”
墨鸾忽然听他这么说,应道:“我阿娘曾跟我说起一种香茶,色泽绿润,饱蕴花香,配了果子用文火细细沏煮,最是醇正甘甜,记得是叫作凤眉。”
她话音未落,白弈眉梢微跳一下,依旧笑看着她,没有应声。
那主人却满面惊讶,怔了一会儿,才笑赞道:“小娘子好贵气,这凤眉茶可是皇贡,便是些达官显赫之家也少有这样清楚的。”
白弈道:“居士这里号称天下奇茗尽藏,想必也是有的。”
那主人扬眉笑道:“公子这样说了,我还能说没有么?但我都藏着,从不拿出来给客人吃。”他顿下来,看看墨鸾,才又笑道:“不过既然小娘子点得出这茶名来,也算是有缘人,我赠小娘子一盏。”言罢便乐呵呵去了。
白弈见状,只是微笑。
墨鸾静坐席上,隔着面纱,偷眼去瞧白弈。方才犹在眼前,即便是相拥时柔软的轻触,细微如丝,却也刻骨相铭。她多感谢姆姆替她备下一顶轻纱,掩去她羞怯,否则,她怕是再不敢与他相对了。她觉得自己古怪。她喜欢哥哥,从未像这样的喜欢过另一个人。可她怎能这样去喜欢他呢?冥冥中,她竟忽然觉得,她对他的喜欢,是如此不同。她被自己吓住了,不由得发起呆来。
忽然,雅阁外却一阵笑声起。
一人道:“小哥你既是太原人氏,想必知道年前西突厥人掠袭太原府的事,不如给说说这个?”
立时有众人附和。
另一人却为难道:“这个我可讲不出来。”这嗓音干净清脆,灵气逼人。
有人道:“听说是兵部蔺尚书的公子单枪匹马挑了西突厥元帅,把突厥兵吓得掉头就跑。”
那人“嘿嘿”笑道:“是挑了两个大将,又折了元帅的帽翎子。”
四下里赞叹顿起。
又有人道:“这蔺家的小公子也才刚十五、六岁年纪,真有这样神么?”
那人哼道:“那又怎么?当时那胡人头子脸都吓绿了,捂着脑袋喊撤呢。”
有人笑道:“你不是说讲不出么?这会儿又知道胡人脸绿了。”
那人似愣了一会儿,负气道:“瞧不起年纪小的嘛?”
又有人道:“也未必,当年咱们使君入山剿匪也不过十六岁。”
另一人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