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目对艮癸令道:“找人盯好他。”
艮癸领命,正要下去。忽然,一只雪白飞翎驰来。艮癸眼神略变,伸手接下信鸽,拆信来一看,顿时惊起。“公子!”他看一眼还在替白弈理伤的军医,俯身在白弈耳畔低语几句。
白弈闻之浑身一个激灵,猛撑起半个身子,忍不住闷哼一声,背上创口裂开,鲜血泉涌。
那军医猛惊起,以为自己下手不稳,弄疼了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
后背伤处痛得白弈有些意识扭曲,也不知军医究竟取了几块碎石出来,还剩几块没取完。但这痛再如何也不过是体肤之痛,全不如方才那一纸飞鸽来信震撼。
来信报,野寨中用水遭人投毒,寨中人十之有九身死,正是在殷孝与蔺姜比斗之时。
白弈紧紧一握拳,臂上青筋也显了出来。他本以为卢灵此举不过是为了报复他,从一开始打得就是炸他的主意。但他却没想到卢灵会指使手下对野寨投毒。
那殷忠行本就已经误会了他,回山寨再见尸横遍地的惨景,定会把这笔血债算在他头上。殷忠行最重情义,从此怕是要恨死了他。
原来那孩子是要挑拨他与殷忠行反目相残。
让两个与自己有仇的人互相争斗,自己坐收渔利,这样的诡计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谋划。一个山寨,近百条性命,不过踏脚石,生杀予夺面不改色,这样的手段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所使。
如此看来,他是彻底输了,输给一个八岁的孩子。仇恨,究竟是种什么东西,竟能让本该清澈纯真的孩子也变得如此可怕。
又或者,是大人教的么……?竟教孩子做这等事!那又该是什么样狠毒的人!
白弈眸色一片深玄,冷汗顺着面颊肩臂滚落。他盯着榻上方枕,却又似穿透那枕头盯着别处,半晌沉寂,良久才渐松懈下来,趴回榻上。他惜才,但不养毒蛇。
他又闭上眼,拧眉,缓缓对艮癸道:“你亲自去吧。再不用带他回来见我了。他那三个家丁也一样。”
艮癸眸光一凛,应声而去,闪身已无踪影。
“公子,要通知侯府上人来接么?”那军医给白弈理好伤,上药将绷带缠好,小心翼翼问道。
镇静止痛的草药令白弈有些晕沉,他阖着眼想了一会儿,道:“不用了。别让她知道。”
那军医怔了好一会儿,不知公子说的这个“她”是谁,以为公子已有些迷糊了,犹豫片刻,还是出门找人报信去了。
墨鸾整整一日都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地发愣,先生教什么也听不进去,心里一阵阵紧缩,空荡荡的焦躁。尽管无数次劝诫自己,却依然毫无功效。她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莫名的害怕,手足冰冷。她总觉得似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可大家都瞒着她。
直到静姝终忍不住对她说出实情,她却静了下来。预感应验,反而没有了惊慌与震撼。她只静了静,便道:“我要去看哥哥。”
“小娘子”静姝踟蹰,“没事的,过两日,公子好了就回来了。”
“我要去看他。”墨鸾静道。
静姝一怔,张着嘴再说不出话来。
她看见透明泪水从小娘子面颊滑落,但没有响动。小娘子只是静静地说:“我要去看他。”轻之又轻,却如有千斤重。她从不知道,一向乖顺的小娘子,固执起来竟会是这副模样,那样安静的落泪,却在潸然一瞬已叫人软了心肠。那泪珠清澄,却又浓烈的令人心痛。
这样的小娘子,叫她如何拒绝。
她带着墨鸾从后门偷偷出去。其实她猜想方姆姆一定知道,但踏出府门时她便明白,姆姆是默许了。
远远地还未进屋,墨鸾已看见那张熟悉的俊颜。
他俯在榻上,看起来那么疲惫,绷带上透出的血渍,刺痛她的眼眸。
她倚着门站了好一会儿,才轻缓走上前去。
一旁趴在桌上打盹的刘祁勋警觉惊醒,险些打翻了水盆,抬头却呆磕磕地,望着她发愣。
月光薄薄得从窗外打进屋来,撒在美丽的面庞上,映起眸中雾气迷蒙。
刘祁勋张着嘴,呆呆地见她福身施礼。
刘祁勋“啊”得一声,恍惚如梦。
但他却被揪了一把,硬生生拽了出去。
“出来!呆子!”他听见个熟悉嗓音,扭头看见静姝。
“那个是——”他惊诧问道。
静姝打断道:“跟了公子这多年,还不懂规矩么?不该问的,别问。公子怎样了?”
刘祁勋又呆了一会儿,才道:“别的还好,只是发热。”
静姝叹息,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