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并没能刺下去。
那山匪眼疾手快一把掐中她手腕。她只觉腕骨一痛,忍不住轻呼一声,手上利石便掉落在地上。
“胡闹!”
耳畔一声斥,震得墨鸾有些发晕。她下意识抬头,却看见那山匪眉头深锁,眸中有火升腾。
她呆了片刻,缓缓道:“你并不是个坏人。”真是坏人便不会到如今还让她安然无恙,更不会为她生死安危而赤言。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满脑子想的只是白弈。
那山匪眸色一颤,甩开她,冷道:“你那‘好人’我可担不起。”
墨鸾听出他又在鄙薄白弈,却再不知该如何劝他。她轻叹一声,靠着洞壁抱膝滑坐下去:“既然殷大当家执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但——”她咬唇静了静,眸中却又闪烁出壮绝的锐利,“但我绝不会让你伤哥哥一根头发。”
那山匪眉梢一跳,忽然冷道:“白弈许了你什么,心窍迷成这样。”
墨鸾心头一震,强自镇定,应道:“他是我哥哥。”
那山匪冷笑:“你不是白氏的女儿。我和白氏打了二十多年交道,在皖州呆了十年,从未听说白尚还有个亲闺女儿的。”
他说的如此笃定,不给半分说辩余地。墨鸾陡然有些乱了。她也不知她这身世被揭开会如何,但猛然被人戳中,便像是被揭了伤疤一般疼痛,莫名伤感,又有仓惶。她望着那山匪,良久无言,末了,垂目轻道:“殷大当家既然知道,又何必还来抓我。”
那山匪却不语,瞥了她一眼,反而起身向外走去。直至洞口,他忽然站下来,皱眉对她道:“你喊我一声殷大哥就够了。你那一家子又深又大,我可不敢当。”
墨鸾沉默片刻,道:“好。殷大哥。你既然让我喊一声大哥,难道就不能听我一言?我虽不知个中详细,但我却相信,这世间没有解不开的误会,也没有化不了的仇怨。”
殷孝立在洞口,月色明暗勾勒出刚毅轮廓,眸中深深浅浅。他轻冷哼一声,道:“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又拧又烈。说死就死,人命关天也能这样随随便便,还真像是白家养出来的。以后少拿死来威胁人。连自家的性命都当作儿戏,还替旁人穷操什么心?”
他并不接话题,只是如此冷言。墨鸾由不得呆呆望着他,却只见月色山影间,那高大背影渐行渐远。
他也不怕她逃走么?
脑海中忽然闪过惊愕。她下意识想要逃,却在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吓得浑身冷汗手脚无力……
她在山里耽了七日后,终于知道了那山匪的真名。
姓殷,名孝,字忠行。这样厚重的一个名字,人如其名,名如其人。
殷孝并不曾苛刻待她,亦不限制她自由走动,冬日天寒,他为她找来又厚又暖的干草铺榻,甚至,几次夜里她醒来,都发现他那件灰毛大氅盖在自己身上。他更未曾伤她分毫。
他当真也不怕她逃。她确实无数次地起念逃走,但总被识破了不动声色挡回来。只要对上那双拧眉含威的虎目,她便不由自主生出一种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的压迫感。
她渐渐有些明白,为何哥哥七年谋局只求一将,宁愿屡屡冒险也想要收殷忠行。
这个人,是虎将,更是义士,他折服人心的气魄与生俱来。
但他偏偏执意与哥哥为敌。
我欲杀者为仇,欲杀我者亦为仇。要么解开这个结,要么,便只能是敌人。
她惆怅叹息。她也不知哥哥远在神都几时回来,又不知殷孝究竟是什么打算。她只想逃走。一次不成便逃两次,即便十次百次千次,也要逃。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伤害哥哥的刀。
她对殷孝说,她想洗浴。她打算借机逃走。
殷孝起先一怔,瞪着她半晌不语。
墨鸾道:“你们男人十天半月不沐浴也不怕,难道要我……我一个姑娘家也这样么?”
殷孝依旧皱眉不语。
墨鸾见状,又道:“你看,我脸上已起疹子,再这般下去,到时候满脸红斑,怕是要破了相,谁都认不得了……”
殷孝眸光微闪,又沉默半晌,忽然拎了她便往洞外走,拎羊羔子一样直把她拎到山间林外一条小河边,才放下。
墨鸾抓着领襟道:“你转过脸去。”
殷孝又皱眉。
墨鸾低头细声道:“你……你难道盯着我脱衣洗浴不成……那我……我……”
殷孝闻之一震,面上立时僵了,旋即微红一瞬,却还是转过身去,背对她,支着刀在地上坐下。
这样顺利,着实顺利的匪夷所思。墨鸾由不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