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清影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沐千华坐在案边等候。

“怎么样？”

清影面色不太好：“他们将妇人拖到乱葬岗一把火烧成了灰，属下没能抢回尸体。”

沐千华叹了口气：“东方凌风其人行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罢了，派你去的时候我也没报太大的希望，现在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这样看来，那个妇人确实是端胤王爷的把柄，看端胤王爷这样滴水不漏地处置此事，想必还是个不小的秘密。”清影猜测。

清影所说的，正是沐千华此刻所想的，她取来一副画像，画上正是那个妇人：“按理此时我不该多管闲事，牵扯其中，可这件事我总觉得奇怪得很，那妇人听到我的名号后，反应十分激烈，她称我为小公主，想必是从前侍奉过我的人，看她的年纪，应该是个嬷嬷，可印象中全无此人……你拿着这副画像去查一查，不要打草惊蛇，只需探听这妇人的来历便可。”

清影结果画像揣进怀中，喏喏应下：“主子，我们已经引起了端胤王爷的注意，若是再查下去，恐怕会被发现，属下建议，不如请将军府那边帮忙。”

“你是说……东方凌云？”她拧眉，“若是能求助于他倒是一条门路，可我回来之前曾与他争执，伤了人心，不知他还愿不愿帮我。”

想起前几日在将军府时，她说要跟东方凌风走的那些话，东方凌云骤然黯淡的神色，老实说，她心里确实愧疚，可她一点也不后悔。

她狠下心推开他，现在又厚着脸皮去求助，她真的做不出来。

清影看出她的为难，道：“主子放心，属下不会去将军府了。”

“辛苦你了，清影。”妇人的死令沐千华颇感疲惫，她转身便回屋休息了。

这一夜，沐千华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还是个呀呀儿语的孩童，在卵石小道儿上蹒跚学步，身后跟着伺候的嬷嬷一声声唤她“小公主”，她被人爱怜地抱在怀中，仰起头，嬷嬷的脸居然就是白日惨死的那个妇人。她的模样很慈祥，轻轻地为她整理着宫涤。

她说，小公主莫跑啊，慢些，慢些……

声音是那般温柔。

从远处走来一个女子，烟蓝的衣裙，在卵石道上摇摇曳曳，她停在一株梅树下，向她招手，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出手，似乎也想够到那女子的手，可是无论如何都碰不到那玉一般的指尖。

再回过头时，身旁的妇人竟然已是鲜血淋漓，手脚上还缚着镣铐，玄铁的镣铐上星星点点，血迹斑斑，妇人的手颤抖着抚过她的脸，口中还是那样喃喃般念着。

小公主莫跑，慢些，慢些……

她惊得一身冷汗，从榻上坐起，到案边倒了杯茶水，再回到床上时，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那妇人死去的样子深深印在她脑海中，她到底是被当做公主教养长大，见到尸体的情况实在太少，妇人的死令她再度想起了多年前那座犹如冷宫的东宫，以及，死在那东宫大殿直到三日后才被太监发现的她的大皇兄，沐安寻。

死亡的沉重，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沐千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可待静下来回想时，还是忍不住一阵干呕。

她不知道东方凌风为何要囚禁这妇人，又为何在她发现后要千方百计斩草除根，这妇人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连东方凌风都如此紧张。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一夜都无法入眠。

在这座端胤王府中，同样夜不能寐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东方凌风。

此时此刻，他坐在密室中，眉宇紧锁。

片刻功夫，连接密室的密道另一头，走出了一个人，白衫轻剑，面具下，一双鬼魅的眼睛闪动着高深莫测的光彩。

东方凌风起身：“师父。”

七星公子坐下，东方凌风便将茶水递到他面前。

“怎么着，栽跟头了？”七星公子冷冷道。

东方凌风自知无言以对。

“为师早就说过，那丫头的心性不易控制，要你提防，你倒好，竟然让她进了北苑，还把绾娘带走了！？”七星公子显然是已经得知了白日发生的一切，此刻已是有了怒意，“当初你要留下绾娘，为师念在你知分寸，明事理，瞒着那人答应了下来，现在竟然让沐千华发现了绾娘的存在！”

绾娘，便是白日里死去的那妇人的名字。

东方凌风知道这一回确实是他处理不当，也难怪师父会这样生气：“师父莫气，徒儿已经将绾娘封口，连尸体都烧干净了，不会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