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皇上。”她说:“皇上想聊些什么?臣妾都陪您。”
“朕不爱听你说臣妾,你我还跟初时一样,朕唤你卿卿,你唤朕五殿下,可好?”
杨千予点点头,就看到齐景杭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他那为京中无数少女朝思暮想的容颜,那样的朦胧而惬意,好像没有痛苦,也没有勉强,如天上之白云漫卷,如高山之不化深潭。
“卿卿,当初朕做了那朝服,可惜你不曾穿到,朕很是遗憾。”齐景杭笑着说,他直起身来,招来宫女:“如今朕终日卧床,无事可做,便叫尚衣局将这衣裳改好了,你穿给朕看,可好?”
杨千予自是无不允,她在丫鬟的帮助下穿上那大红的朝服,东珠闪耀着华光,雍容典雅如同九天玄女。
“五殿下,可喜欢么?”杨千予走过来,甜笑着握住齐景杭的手。
那笑容那般美,杨千予许久不曾露出这般笑颜了。
“我的卿卿真好看。”齐景杭眼中满是满足:“你且将头附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杨千予俯身凑过去,齐景杭拉着她,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卿卿,当初你问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人,我答应了,你却不信。你瞧,我这不是做到了么?”
“从今往后,这天下便交给你了。”
语罢,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天知道说这些话,耗费了他多少气力,又让他承受了多少痛楚。
又或许,刚刚那些带着笑意的眼神,全部都是他那一瞬间的回光返照。
沧海回梦,溯游春秋。
握着齐景杭的手,就好像是握住了一整辈子的宿命轮回。
从前一世她在噩梦之中,看见他那清若崖风的眉眼,到这一世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温暖而安心的怀抱。高山激流之中,她抚琴一曲风雷引,他长剑相和。
夜月桂花香满树,菡萏连星落海棠。
无边的沙场之中,在兵戈铁马之中相拥,两人好像都想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那长街,小巷,吆喝着的商贩,游远了的河灯走马。
杨千予脑海中炸开了锅,她站起身来,一瞬间天地恍惚,春夏秋冬泯和灭!这世间再无挚爱,竟然是这般滋味?
“娘娘,娘娘您可不能有事啊!朝中大局还要赖您主持呢!”
纳兰祥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杨千予听不清旁人的声音,但她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她的头脑一如既往的清醒,她大步朝着殿外走,身旁的宫人们将白布挂在养心殿上。
钟声响起,天地哀鸣!
“皇上驾崩了——”杨千予嘶声喊道。
“皇上驾崩了——”
大臣们穿着丧服,齐聚在宣政殿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们低着头,穿着素白的衣裳。
皇帝驾崩,而太子则才刚刚五岁。
朝臣们心里各有计较,可好在杨千予已然是垂帘听政了两年有余,这两年虽皇帝并不明言,但渐渐地朝臣心中也都明镜儿似的。
白飞扬带着兵器上殿,脸上的刀疤仍旧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臣们胆寒。
纳兰祥高声道:“皇后携太子殿下驾到——”
朝臣们跪下大声道:“臣等见过皇后,见过太子殿下!”
杨千予拉着齐煜的手,一步一步走过这些朝臣的身边,走到那最高的龙椅之上。这龙椅,她一个女人,是坐不得的。
但,坐不得,也要坐!
杨千予在众臣的吸气声中,稳稳地坐在了那象征着天地至尊的皇位上。她俯视群臣,目光仿若严冬。
“煜儿,到母后这里来。”
李煜听话地坐到杨千予的身边,紧紧攥着杨千予的手。
杨千予厉声道:“诸位国之良臣,皇上驾崩,皇子尚幼,本宫不才,自荐摄政。大乐皇位连年动荡,可幸的是,先帝在位之时,政治清明,国力渐盛!各州各郡,都能四海升平!当然,这也都是诸位的政绩!现在本宫临危受命,辅佐太子,也是不日之后的新帝!还望诸位国之肱骨,再加再励,不负先帝之期望!不负大乐之期望!”
场中不乏有对杨千予此举分外不服者,但杨家如今实力雄厚,齐景杭早先的有意扶持下,杨晨玉,白飞扬,甚至杨千予的嫡系千家军,都已经颇具规模,在朝中举足轻重。杨千予这般霸气地表示要垂帘听政,朝臣们都不敢有所异议。
“牝鸡司晨,不是好兆头啊!”离开宣政殿后,有几个顽固的大臣摇摇头。
杨千予拉着齐煜的手,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母后,他们为什么摇头?”
“因为母后做了只有男子才能做的事。”
“什么事呢?”
“治国。”杨千予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懵懂而天真的眼神望着她。
“治国不能由女子来做么?”齐煜眨眨眼:“煜儿不明白,男子跟女子,究竟何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