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时候的白蓉熙万万没有想到她恨不得立刻去死的人,却为了她又一次受着折磨。
长昀这些日子一直尝试着联系何御医,准备着手试着治疗颜仲桓的病,可这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颜仲桓总不得空,得空也不配合,他的思虑太重了。
长昀一见颜仲桓,便觉得他脸色很不对,说道:“皇上,思虑越重,于己越发的不利。”
颜仲桓苦笑一声,他凭借着对白蓉熙的情意,硬要打这场仗的时候,其实很多事没来得及铺垫好,每一步走起来都如同兵行险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悬崖峭壁上一脚踩空。
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怕耶律湛不会给他这个时间,怕晚了白蓉熙便不再是他的了,怕白蓉熙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他不知道的苦。
颜仲桓:“长昀如果方便,不妨在试一试扎针有没有用罢。”
长昀一愣,有些不确信道:“皇上?”
颜仲桓点点头:“不知道,但是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近些日子一来总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权当是不破不立吧。”
这是颜仲桓第一次同长昀说自己内心的话。
长昀是无法拒绝颜仲桓,也看出来颜仲桓的决心。
一个小时后长昀将一碗药汤端到他面前,准备好了银针。
颜仲桓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长昀俯身点起一根安神散,宁静的冷香在室内扩散开,他在他三步以外的地方盘膝而坐,正色道:“皇上,这一次施针以后,你或许再也无法想常人一样……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颜仲桓点点头。
长昀:“这根安神香燃尽之时我就会动手,请皇上用这一炷香的工夫清心、排除杂念。”
刚开始毫无感觉,长昀下针稳而准,手脚十分利索,颜仲桓只是合眼闭目养神,忽然,一股充满恐惧的凉意从他背后升起——好像是避无可避地再次感受这当时在五毒潭的经历,只能闭眼等死的那种恐惧,他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缩,虽不能动,却做出了下意识的躲避动作。
长昀的针扎立刻扎不下去了,他神色凝重起来:“皇上。”
颜仲桓感觉到潭水的冰冷和腥味,看不见的毒从浸透皮肤里渗透进去了,进到了骨头里,那宛如凌迟般的疼痛从针脚处炸开,遍布全身。
长昀将下一根银针送入,第二根安神香已经燃尽,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钟:“这才只是个开始,皇上用不用再适应一下?”
颜仲桓轻轻咬了一下舌尖:“不,继续。”
长昀不再废话,下针如飞,方才褪下去的幻觉再次卷土重来,昔日痛同白蓉熙相处的时光一一重现,这一回颜仲桓感觉自己快要醒不过来了。
长昀神色一紧,她看见颜仲桓脸上突然露出沉迷的神色,心底大叫不好,颜仲桓那模样分明就是行木将就的前兆。“皇上!皇上!”长昀着急的叫了好声。
颜仲桓毫无反应。
长昀不敢再动手,忽然,他眼角扫见床头颜仲桓的枕头下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簪子,看起来款式已经老旧了。长昀蓦地想起来,平日里颜仲桓无事发呆的时候总看着这簪子发呆,长昀便意识到这或许是皇后的东西。
长昀长手一伸,把那簪子递到颜仲桓那仍留有一条缝的眼下,白玉簪子在灯光下发着莹润的光,就像白蓉熙一样,颜仲桓本平静的呼吸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眼前有重重魔障,而这些魔障都是白蓉熙。
颜仲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玉簪子,艰难地维持着自己一线的清明,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如梦的幻觉才渐渐远离,颜仲桓筋疲力尽地回过神来,见桌上的安神香已经燃尽了,长昀正在收拢银针。
他这才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长昀:“感觉怎么样?”
颜仲桓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见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好多细小的擦伤,已经很快结了痂,有点痒。他试着攥了攥拳头:“好像全身又有了力气一样。”
长昀离开以后,颜仲桓倒头就睡,这么久以来,他的睡眠好像一泊平湖,一个石子都能敲碎,除了失血昏迷,很少能有这种昏天黑地的感觉,也头一次没做噩梦。
颜仲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随即便迎来当头一棒,耶律湛进攻了,趁着夜里,踩着他的弱点了,耶律湛甚至没有时间喘口气,便穿着里衣冲到了前阵指挥了起来,苍白的月色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的醒目。
所以白蓉熙几乎第一眼便看见了颜仲桓,白蓉熙躲在暗处死死的盯着颜仲桓,那一瞬间白蓉熙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颜仲桓,空荡荡的衣袖下,她竟然看见颜仲桓瘦的皮包骨的手臂。
颜仲桓却没有看见白蓉熙,可敌军熟悉的布阵,熟悉的排兵,即便是只同白蓉熙并肩作战不过数次的颜仲桓,也在第一时间便发觉这或许,大概是白蓉熙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