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隶匆匆去进去通报,过不多时,便回来道:“周差役在刑房等你,哈,陈公子,小的给你带路。”
态度变化得真快,陈凯之不禁莞尔,随他进了衙内,在六扇门前停下。
这六扇门分别是‘刑’‘礼’‘工’‘吏’‘户’‘礼’六房,是县衙里主要的机构,陈凯之大喇喇地走进去。
本是坐在这里的周差役连忙离坐,满脸堆笑道:“哎呀,是陈公子,今儿吹什么风,陈公子怎的来了?”
和昨日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宋押司的亲戚啊,这家伙也不早说,害得差点得罪了他。
周差役昨夜听了帮闲的添油加醋,心里还有一些不安呢,宋押司乃是县尊大人面前的红人,若真是得罪了他,往后可还怎么混?
陈凯之道:“周官人,你好。”
“不要说这样的话。”见陈凯之客气,周差役瞪大眼睛,亲昵地道:“什么官人不官人的,就一个贱吏,你这样称呼,没的让人笑话,以后叫周老哥,我叫人上茶。”
陈凯之笑吟吟地道:“茶水就不喝了,其实是有事想请周老哥帮忙,昨日你问我户籍,我回去找了找,竟发现真的遗失了,你说,这可怎么是好?这没有户籍,可是大罪啊,我左思右想,周老哥在衙里人面广,能否帮我办一个。”
很不合理的要求。
户籍有这么好办?
你以为你是谁?
若是昨天,周差役早就怒目金刚,提着戒尺拿人了,一看你獐头鼠目,就不是好东西,拿下,回去打一顿再说。
可是……昨天是昨天,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周差役脸上堆着笑,心里忍不住想:“他不寻宋押司,却来寻我,莫非是想避嫌?又或者是,这样力所能及的小事,宋押司不屑为之?哎呀,这倒是叫我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这样的人情,不给白不给。”
周差役便欣然地道:“这个好说,若是别人,肯定是没这么轻易的,可是我与你投缘,昨日乍看你,便觉得你不是寻常人,哈哈,这事,周老哥帮你办着。”
周差役心里甚至隐隐期盼,若是宋押司肯另眼相看,在县令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周差役让陈凯之先安坐,自己则兴冲冲地跑去了隔壁的户房,过不多时,有个户房的文吏进来,客客气气地问了陈凯之的姓名和籍贯后,便又回去了,半响之后,周差役便拿着一份黄纸的户籍过来,上头清晰地盖了户房的大印,交给了陈凯之。
很多可能极难的事,其实要办起来很容易。
陈凯之捏着这轻薄的一张黄纸,心里感慨:“还好凯哥不是一般人,否则早就死了一百零八遍了。”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似周差役这样的人,就是小鬼,在县里混了许多年,早就便成了油子,平常人要找他办事,比登天还难,你就算不办事,他还要寻个空子找你麻烦呢。
可只要设定好套路,摸透了对方的底细,看上去好似难如登天的事,周差役这等混子也能轻易帮你办下来。
有了户籍,陈凯之心里大定,终于不怕招摇过市碰到警察叔叔了。
周差役笑着来套近乎道:“不知陈老弟现在做什么营生?”
陈凯之信奉他上辈子混社会的准则,能忽悠的事尽量忽悠,没必要忽悠的,却绝不和人说半句假话,因为真话越多,反而显得你真诚,给人留一个好形象。
他摇头道:“现在无所事事,周老哥别取笑。”
周差役哪里敢取笑他,心里说,老弟,你有宋押司啊,还怕没有营生?
当然,周差役是不能点破的,难道说我派人跟踪了你,得知你和宋押司有交情才和你交朋友的不成?
他笑嘻嘻地道:“我看你一身儒雅,文质彬彬的,倒像是读过书的,噢,正好我家县令为了教化一方,特意请了名儒方正山方先生来县学里教书,为的是应对年末的县试,这方先生前几日才到了县里,和县尊商量,说是要取一名青年俊彦收入他的门下,县尊大人大喜,已说了,后日让诸生们都去试一试,谁若是受了方先生的青睐,由县里就会供应他的吃喝,直接将其列为廪膳生,公子可有意吗?”
这个时代的规矩,倒是和陈凯之所想的不同啊,陈凯之记得在明清时期,廪膳生是要考了秀才才有资格的,在这里是县老爷说了算吗?
不管怎么说,陈凯之心动了。
包吃包喝包住,还有一个感觉很有前途的老师,哎呀,就差送个老婆了,现在户口问题解决了,这‘工作问题’似乎也该努努力才是。
怎么看着,这个所谓门生有点像上一辈子的公派留学生呢?
有前途,我喜欢!
陈凯之不露声色道:”后日?考的是什么?“
周差役笑道:“我若是知道试题是什么,我也就去考了。不过想必不会容易,方先生的名气很大的,莫说是寻常的读书人,就算是一些家里有族学、私学的名门之后,也动了心,应考者不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