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能发出了一声声的闷哼。
在忍受了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疼痛,以至于疼痛到了最后,变得麻木,竟渐渐失去知觉的时候,刘能觉得整个世界,竟像是染了血一样的。
那鲜血四溅着,飞扬了起来,旋即又纷纷扬扬地落在他周遭,他的身上。只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味,格外的呛人。
他耳边,依旧听到了火铳的声音。
那声音犹如梦魇一般,而骑兵们在失去了他的指挥,在三轮的射击之后,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像无头苍蝇似的团团围在了一起,难以继续前进。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利器,这种对无知的恐惧,比杀伤力更甚,因为对于尸山血海中的老兵而言,他们不畏死,畏的却是这等不明不白的死,他们是见惯了杀戮的人,不在乎身边的人被人用刀割去头颅,却往往对于雷电有本能的恐惧。
即便是人拥有向前冲刺的勇气,可是对座下的战马而言,它们绝非是草木,骑兵们固然可以做到操纵自如,却无法去控制战马的情绪。
这些战马,一听雷鸣般的火铳响起,起先还只是不安地嘶鸣,可接二连三,身边俱是人仰马翻之后,便彻底地失控了,它们疯了一般,不再理会马上的骑兵乱窜,有人直接被摔飞之地,疯狂的战马相互撞在了一起,更是人仰马翻,马上的人纷纷倒在了地上,摔得满身是血,骨头断裂。
这里一时间……生生成了人间地狱。
骏马的嘶鸣声,人的惨叫声,痛苦声融合在了一起,像是响彻了整个山河天地。
原本,他们是想借此机会冲刺到勇士营面前的,因为此时火绳枪的威力和射速,还远远达不到对骑兵碾压的程度,只是可惜,当一样新的战法或者武器横空出世时,往往它的效果要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若是人人都知道火铳,自然会针对性的制定出克制火铳军的战术,或者在骑兵冲锋时,不至采取如此密集的冲锋阵型,最不济,也不至太过慌乱,无论是人是马,都可以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可现在,有的却只是慌乱,一股茫然无措和恐惧的情绪已经开始蔓延开,有人……想要退了。
刘能整个人已如烂泥,他粗重又贪婪地呼吸着这世上的最后一口气,终是再也无法支持了,只见他双腿一蹬,就在这弥留的最后一刻,他顾不得耳边的尖叫声,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他的脑海里,只是深深的一个念头:“完了!”
完了!就这么完了。
大量的退兵出现,场面一时慌乱不堪。
此时,在刘壁的鹰钩鼻之上,是一双无法置信的眼睛,当他听到第一阵铳响的时候,便开始有这情绪,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自信无论如何,骑兵对于步卒,都是碾压般的存在,可到了后来,当他意识到失控的时候,没来由的,一丝恐惧油然而生,布满在他的心里。
他愤怒地咬了咬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可怕的一幕不但留在他的眼中,还有许多人的眼里,他看出身边的亲卫已露出了慌乱之色,而身后的不远处甚至已经有些人在撤退了,因为冲向前的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刘壁目光一冷,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随即打马上前,一个败兵正迎面而来,口里大叫:“殿下,殿下……败了,刘校尉……已……”
刘壁却是飞驰而出,手中长刀自他的腰间抽出,眼前这个人,他有印象,是一个老卒,当年他做斥候的时候,就认得他,和他一起吃过饭,一起在郊外睡过洞穴,他记得,自己曾想过提拔此人,不过此人却总是憨厚的挠头,显得很腼腆,刘壁终究没有让他成为武官,而是让他在军中成为一个小伍长。因为他清楚,军中的伍长,方才是骨干,只有有了一个个这样的骨干,才能保持晋城军的战力。
此人见骑军败了,凭着老兵的直觉,迅速的后撤,径直往刘壁这里奔来,为的,便是火速地给刘壁传递消息。
可当他刚和刘壁两马即将交错,他忙吁吁地要勒住马,却发现,刘壁依旧飞马如风,就在这交错的电光火石之间,刘壁的长刀宛如旋风一般斩来。
嗤……
长刀出鞘,在半空闪过银光,紧接着,老兵的头颅已飞快地滚落下来,伤口处,鲜血如蓬一般洒出,四溅起来,那红红的鲜血落在了刘璧身上。
此刻的刘壁,非常的吓人,犹如从地狱里走出的魔鬼,一双眼眸红得吓人,阴沉地环视着众人。
后队的兵卒们一见,俱都震撼,前头想要败退出来的骑兵亦是错愕地张大了口,纷纷放慢了马速。
举起了带血的长刀,刘壁双目血红不堪,他狞笑起来,放声大吼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到了现在,竟还不明白?我等已是谋反了,谋逆乃抄家灭族的大罪,绝非儿戏,现在朝廷四面八方的大军,在闻讯之后,就会迅速地围剿晋城,城破之日,尔等父母,尔等的妻儿,一个都不会留下,统统都会被朝廷杀个干净,以尔等兄弟父母子女之血,以儆效尤!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今日渡河,若不能冲破此阵,若不能擒下太皇太后还有